见道光允准,王鼎接着又道:“祥符决堤八十余丈,水围开封,浪高数丈,黄水弥望无际,四顾不见村落,可见水势凶猛,以微臣之经验,至少会有四五十州县遭灾,恳祈皇上尽快调拨银两自湖广、江浙采买粮食用于赈济救灾。”
“祥符黄河决堤,运河必受影响。”潘世恩跟着道:“恳祈皇上下旨,着安徽、河南境内漕粮就近交付地方州县,用于赈济灾民。”
听的两人这话,穆章阿这才意识到这次黄河决堤非同小可,怕是一次罕见的大灾,他反应极快,连忙跟着道:“皇上,当前正值英夷侵扰沿海非常之际,务必着遭灾州县全力赈济灾民,妥善安置,以免祸起肘腋。”
道光缓缓扫了三人一眼,沉声道:“定九,祥符决堤,运河有何影响?”
王鼎不仅做过河南巡抚,而且还主持过河务革新,对于河务十分熟悉,当即不假思索的道:“回皇上,祥符决堤,水注洪泽湖,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下游将会断流,运河徐州至淮安一带,须借黄行运,将无法保证正常水位,无法航行。”
听的这话,就连反应最为迟钝的载铨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运河断航,英夷舰队又封锁洋面,这意味着京师与江南的航运将断绝,这可就不是小事。
道光六年,漕粮海运,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高家堰大堤溃决,运河水势低弱,重运北上成为难题,如今海疆不宁,漕粮海运根本不敢想,默然半晌,一脸峻然的道光才沉声道:“堵筑祥符大堤决口,需要耗时多长,耗银多少?”
这事王鼎可不敢贸然回答,半晌才斟酌着道:“微臣不知具体情形,不敢妄言,黄水泛滥,物质调运艰难,耗银费时皆数倍于寻常。”
道光放缓了语气道:“但说无妨,朝廷亦好有所准备。”
听的这话,王鼎大着胆子道:“以微臣之经验,粗粗估算,耗银至少得四五百万两,费时须得三四个月。”
仅是河工银就要四五百万?这还是粗粗估算,再加上赈灾,没个千儿八百万的银子根本就应付不过来!道光脸色变的极为难看,目光在穆章阿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向载铨,略微停顿,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他眼下实在是没心情过问户部银库亏空案的进展,他心里很清楚,要追缴这八百多万亏空,不是短时间能够追缴得上来的,远水难解近渴。
见道光不吭声,善于揣摩道光心思的穆章阿轻轻磕道:“河南特大水灾,奴才恳祈皇上特开大捐。”
所谓大捐就是常例捐纳之外,因为暂行事例如战争、灾荒、河工重大工程等而特开的捐纳,听到穆章阿提议大捐,王鼎沉声道:“河工、赈济动辄数以百万甚至上千万,大捐能筹措多少银子?一年百十万两无异于杯水车薪,微臣恳祈皇上行国债!”
行国债?道光仿佛是在黑暗中看见一丝曙光,怎的忘记还有行国债这个法子?不允许元奇垄断江浙钱业,他潜意识里已对行国债没做指望,如今内外交困,国库空虚到难以为继的地步,却处处需要大笔银子,或许行国债是唯一的法子,至于元奇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那是以后的事情,先将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
听的王鼎建言行国债,载铨也有意卖元奇一个人情,而且也希望借此缓和与汉员的关系,当即附和着道:“臣窃以为,行国债乃是正途,还请皇上明鉴。”
见载铨居然支持王鼎,穆章阿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正待开口,道光已是开口道:“元奇如今还有能力承接国债?”
王鼎微微躬身道:“若能一统江浙钱业。”
“万万不可!”穆章阿连忙反对道:“江浙乃朝廷财赋重地,岂能任由元奇垄断钱业,奴才恳祈皇上慎虑。”
道光看了他一眼,没做理会,略微沉吟才道:“定九接着说。”
“皇上,户部银行既缺雄厚的资金,也缺人才。”王鼎缓声道:“若是能与元奇携手官商合办银行,垄断江浙钱业,对于朝廷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捷径。”
官商合办银行?道光登时大感兴趣,连忙追问道:“定九可有详细章程?”
“皇上,这事得户部派员与元奇商议。”王鼎缓声道:“不过,微臣窃以为,官商合办银行,股份多少在其次,主要是重在监管,若是能将元奇银行置于户部的监管之下,别说一统江浙,就是一统大清所有省份钱业,朝廷也是乐见其成。”
这个思路是不错,但如何监管?如何才能有效的监管?道光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但他对这个建言颇为心动,略微沉吟,才道:“定九给江宁户部银行的吴其浚去封信,让他跟易知足商议下,尽快回复。”
“微臣遵旨。”王鼎说完抬起身道:“此事怕是短时间内商议不出结果。”
道光微微颌道:“在江宁行国债之事,不妨也着吴其浚与他谈谈,看看元奇有哪些困难。”
“微臣遵旨。”王鼎连忙躬身道。
见这情形穆章阿大为着急,一旦元奇在江宁开办交易所,再次承接大额国债,就等于在江南扎下了根,以后要想遏制元奇,怕就不是一般的难,他反应极快,连忙重重的磕了个头,道:“皇上,若是江南无战事,仅是河南水灾,即便不行国债,朝廷也能周转的过来。”
道光盯着他看了足有移时,才沉声道:“英夷再度兴兵,所为何来?赔款二千万!割地!江南无战事?你能让英夷退兵?”
听的道光疾言厉色,穆章阿连冷汗都吓出来了,连忙磕道:“英夷舰队已出现在登州洋面,显见是欲攻击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