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道衙,书房。
易知足闷在书房里静心练字,这段时间,道衙的事情他基本就没多过问,一应政务全部都扔给了包世臣等一众师爷,包世臣如今也清楚江南一场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一般很少来打扰他,也就每日早晚汇报一次。
“少爷。”李旺在门外禀报道:“江南苏松镇总兵周世荣前来拜访。”
周世荣?易知足搁下笔想了想,才道:“请他进来。”说着便慢条斯理的收拾,虽说大清是以文制武,但周世荣是苏松镇总兵,正二品武官,不是他这个四品的分巡苏松太兵备道可以制约的,不过,他没打算出门迎接,更别说开仪门了。
见的只出来一个小厮引他进去,周世荣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不过,林则徐的命令很清楚,如今他这个苏松镇总兵归易知足这个参赞大臣节制,他纵有不满,也只能埋在肚子里,待的进了院子,也没见易知足的身影,他心里可真就有些恼怒了,娘的,这四品的道员架子也太大了!
听的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易知足才缓步出了书房,踱到门口,见他还是出迎了,周世荣暗松了口气,连忙拱手道:“末将江南苏松镇总兵周世荣,见过大人。”
拱手还了一礼,易知足伸手道:“周总戎请——。”
分主宾落座,易知足便径直道:“吴淞一战,陈军门未退,苏松镇兵马便先行撤退,可有此事?”
见他一开口就揭短,周世荣老大不自在,连忙讪笑着道:“非是撤退,是溃败是溃败,英军炮火猛烈,火箭密集,实是无法抵挡。”
易知足清楚,林则徐给他调拨一镇兵马,是怕他兵力不足,可问题是这苏松镇兵马根本就不堪一用,最多也就是能够拿来做做苦力,略微沉吟,他才问道:“周总戎手下还有多少兵马?报实数,别害人害己。”
这话可是一点不客气,周世荣也不计较,如实说道:“经吴淞、昆山两役,末将手下兵马已只剩八百余人。”
“在县城西北郊扎营罢。”易知足随意说道:“不过,还请周总戎管束好手下人马,无故不得出营门,更不得骚扰百姓。”
“一定一定。”周世荣连忙拱手道:“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严加约束手下儿郎。”略微一顿,他才道:“听闻上海义勇饷银三倍于绿营,如今苏松镇尽归大人节制。”
听他还想要待遇,易知足忍不住笑道:“义勇饷银是三倍于绿营,不过,那是刘知县向上海士绅商贾募集的银两,苏松镇兵马寸功未立。”
不等他话说完,周世荣就接过话头道:“咱们没功劳还有苦劳不是。”
“我这里只看功劳。”易知足冷声道,说着端起茶杯径直送客。
从道衙里出来,周世荣一肚子邪火,见他脸色不好看,前营游击王凤祥凑上来道:“那小子没答应?”
“哼。”周世荣冷哼了一声,道:“那小子咱们惹不起,上海知县咱们难道也惹不起?走,去县衙。”
不到一个时辰,知县刘光斗就哭丧着脸来到道衙,一见易知足便连连拱手道:“大人,大人,您可的为卑职做主,周总兵一开口就要五千石粮食,每日里还要肥猪五头,菜蔬若干。”
“混账!”易知足忿忿的骂了一声,眼珠一转,他横了刘光斗一眼,道:“刘大人怎的忘了,上海二千义勇可是县衙招募的,我给你调两营过来随时听命?”
刘光斗哪敢接这烫手的山芋,连连摆手道:“大人,就是有二千义勇,卑职也没那份胆气。”
易知足一阵无语,略微沉吟才道:“那本官着人去传令,着苏松镇兵马即刻开拔,回崇明待命!”
听的这话,刘光斗心里一喜,连忙道:“那些个兵油子,心眼不少。”
“你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易知足横了他一眼,道:“本官这可是为你出头。”
“卑职不敢,不敢。”刘光斗连忙道:“卑职是担心他们祸害上海百姓。”
“粮食百石,肥猪五口,菜蔬五十担,去犒劳他们。”易知足说道:“我另着人去传令,命他们明日一早开拔回崇明。”
这倒是温和的多,刘光斗连忙拱手道:“下官这就去筹备。”
看着刘光斗离开,易知足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怕惹事,苏松镇兵马驻地就是吴淞对岸的崇明,这一战少不得要在崇明部署,苏松镇兵马虽然打仗不行,但兵丁都是当地土著,熟悉地利,用得上他们。
令易知足意外的是,接到命令后,周世荣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见面他就拱手道:“还望大人给咱们一条生路。”
易知足冷冷的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周世荣哭丧着脸道:“吴淞如今被英夷占据,江面江口又被英夷战舰封锁,末将等回转崇明,即便绕道海门,亦有被英夷战舰炮击的可能。”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周总戎不愿回崇明,那就去江阴罢。”
江阴?周世荣一楞,他倒不傻,裕谦、陈化成都带兵去了江阴,那明显是战场,与其去江阴,还不如回崇明,当即便道:“末将谨遵大人谕令,率部回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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