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足沉吟了片刻,才道:“已经休战,情况会逐步好转起来,英夷战俘和吴淞、上海驻军近期都会离开,长江航道和海运也会随即恢复,粮食不用担心。”顿了顿,他接着问道:“灾民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
“凡是上工地的,一人一天米二升。”严世宽道:“如今工地上有七八千灾民,加上施粥赈济的,一天要二百二十石。”
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一升米有一斤二三四,二升米足以保证一家四口不受饿了,略微沉吟,他才问道:“粮价现在多少?”
“已经涨到三两二钱一石了。”
一天要七百两银子,而且还在不断增长,天长日久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这还只是粮食消耗,易知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元奇这大半年来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如今仗打完了,他得想法子挣银子了。
默然半晌,他才道:“灾民数目大,又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县衙抽调衙役和义勇维护好秩序,再则,还要预防疫病。”
“下官遵命。”刘光斗连忙拱手道,略一迟疑,他还是忍不住道:“大人,粮价上涨,本地百姓颇有抱怨。”
颇有抱怨?这只怕还是客气的说法,粮价涨到三两二钱一石,应该是怨声载道了!易知足沉吟了下才道:“县衙张贴告示,战争已经结束,长江航道已解除封锁,长江口封锁也会于近日解除。”
刘光斗欣喜的道:“果真都解除了?这么说战争结束了?”
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次急于回转上海,就是为了尽快解除长江口的封锁,元奇船队必须尽快返回广州,在上海耽搁的时间太长,元奇的损失不小,为此,他让璞鼎查写信命令封锁长江口的定海舰队返回定海,有璞鼎查的亲笔信,长江口解封也就是一二天的事情。
刘光斗倒是雷厉风行,一回县衙便马上叫师爷赶写告示,随即用印在县城内外张贴开来,消息一传开,立时引起了轰动,所有人都奔走相告,一片欢腾,虽说元奇团练收复了吴淞,但战争一天没结束,所有人心里都不安稳,生怕吴淞战火又起。
得知是县衙贴出告示,消息无误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打探战争的结果,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为什么县衙的告示只字不提?不少人隐隐猜到大清是战败了,若是胜利了,告示中岂有不点明的道理?
但不少人却觉的不可能是战败了,毕竟元奇团练收复吴淞、收复镇江,气势如虹,怎么可能败?而且也没有元奇团练战败的消息传来。一时间胜负之争在县城内外引了激烈了争论。
次日,易知足一觉睡到自然醒,一看表已经九点过了,连忙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听的动静,春梅、夏荷两丫鬟连忙进来侍候他穿衣,夏荷一边侍候他穿衣一边抿着嘴笑道:“严掌柜一早就来了,在花厅候着。”
“怎的不叫我?”易知足随意的问道。
“欣儿姐不准。”春梅道:“欣儿姐说少爷难得睡一次懒觉,不准咱们叫。”
易知足笑了笑,道:“把早点送去西花厅,我随后过去。”
洗漱收拾完毕,易知足神清气爽的来到西花厅,见他进来,严世宽眨巴着小眼睛打趣道:“居然睡到九点过才起身,三哥你可真行,昨晚折腾到几点?”
易知足斜了他一眼,自顾坐下盛了碗粥,道:“我要不折腾,你就该担心了。”
严世宽被他这句给呛的不轻,严小妹如今可是对方的妾室,他赶紧转移话头道:“外间争论不休,与英吉利这一战,咱们究竟是打赢了?还是输了?”
“你说呢?”易知足边剥鸡蛋边漫不经心的道。
“江宁一战没打起来,从吴淞、镇江两战来看,咱们应该是赢了,对吧?”
慢条斯理的吃了个鸡蛋,喝了几口粥,易知足才道:“不能说赢,只能说是扳回一局,这场战争咱们还是输了。”
严世宽不解的道:“输了?”
“难道还能赢?”易知足道:“别说咱们没法全歼江宁的英军主力舰队,就算是能全歼,英军还有香港和定海两支舰队,咱们拿什么对付?”
严世宽不服气的道:“咱们元奇不是也有战舰?”
易知足哂笑道:“咱们那几艘战舰也就能打打南洋海面上的海盗,正面对阵英军舰队,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扳回一局,见好就收,是最好的结局。”
愣了愣,严世宽才道:“咱们毕竟扳回一局,不能算输,最多也就是个不胜不败。”
“没必要自欺欺人,输了就是输了。”易知足说着一笑,“这一战输了是好事,赢了才是坏事。”
严世宽轻声道:“是对咱们元奇而言?”
“是对整个大清而言。”易知足沉声道:“知耻而后勇,大清仍然有强盛的机会,若仍然夜郎自大,不知进取不知变通,那才是大清的悲哀。”
严世宽担心的道:“朝廷会变通吗?”
“朝廷不变通,咱们逼迫朝廷变通。”易知足道:“咱们如今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严世宽听的一喜,试探道:“朝廷同意上海开埠了?”
“厦门、宁波、上海同时开埠。”易知足笑道:“而且,朝廷已经同意由英吉利修建京师到杭州的铁路,不要几年,上海就将成为大清最为繁华的港口之一,甚至很快就能超越广州。”
“啪!”严世宽兴奋的一拍大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瞧把你高兴的。”易知足道:“从明年海贸旺季开始,上海就将步入快速展时期,要尽量利用汇聚而来的灾民修堤筑路,最好是能把他们都留下来,一会咱们去工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