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得很尽兴,热气腾腾的火锅好像能将人的话匣子打开,配点啤酒就更好了。
不过,因为惦记搜山的情况,吴端怕误事,一滴酒也不敢喝,只时不时吸溜一口西瓜汁。
众人话题又转到了夏洛克身上。
吴端问了他回国后有什么打算,夏洛克表示想尝试着将此行的奇遇写成书。
“还是有很多老外对中国感兴趣,而且这次冒险……够刺激,我想,书应该会有人看吧。”
吴端好心劝道:“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写手不好当啊,扑街就只能吃土了。”
于是……夏洛克的中文词库里又多了“扑街”“吃土”两个新词。
吴端也了解到,夏洛克跟闫思弦差不多,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家里有矿有铁路,生活基本处于开心就好的佛系状态。
吴端一边想着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一边凶狠地往嘴里扒拉吃的。
等大家都吃饱了,闫思弦跟夏洛克提前告了别,两人说好夏洛克再来中国一定还要来墨城玩儿。
夏洛克则邀请闫思弦和吴端去他老家,被闫思弦婉拒。
夏洛克有些遗憾,用英语问道:“是不是领导不给你假期?”
闫思弦:“不是。”
夏洛克:“真的?”
闫思弦无奈道:“公务员出国审查比较麻烦,再说工作确实忙,有假期只想在家睡觉。”
闫思弦想送夏洛克回酒店,他拒绝了,表示跟出租车司机聊天是他的一大爱好。
于是闫思弦先将张院长送回家,这才问吴端道:“回我家吧?”
“我还是……”
闫思弦打断他拒绝的话道:“走吧,无论是玩两把游戏,还是干点别的,你需要转移注意力,早点睡,免得你惦记着童村那边的情况,大半夜自个儿跑过去……再说,一块得话,有什么事儿还能……”
闫思弦话没说完,因为副驾驶位置的吴端已经睡着了。
他呼吸缓慢均匀,眉头微皱着,能看出眼珠时不时在眼皮下转动,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闫思弦帮他将座椅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掉头回家,吴端的手机响了。
闫思弦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吴端口袋里捏出了手机,先按下了静音。
他看了一眼吴端,没醒,还不错。
这才看向手机,是同组刑警的号码,接起电话,小声“喂”了一句。
“吴队!找着梁奇的尸体了!”对方道。
“知道了,在哪儿找着的?现场什么情况?”闫思弦低声问道。
“吴……闫副队啊,那个……尸体在一处悬崖底下,咱们的人正准备下去看看,先给报个信。”
闫思弦略一犹豫,答道:“好,我们这就往童村去。”
他想把吴端放回家去的,但一想到吴端那事必躬亲的性子,真这么干恐怕要急眼,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好在,路上能睡几个小时。
闫思弦自己则点起一根烟来提神。
三小时后,闫思弦的车开进童村。
万籁俱静,指挥车周围并没有忙碌走动的刑警,显然大家正在山里忙活。
闫思弦叫醒吴端,跟他说了大致情况,两人一同上了指挥车,只见冯笑香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显示器。
“什么情况?”吴端问道。
“刚把尸体从山崖钓上来,貂儿也去了,正在现场检查尸体呢,”冯笑香将两只耳机递给两人,又指着显示器道:“这是她用执法记录仪传回来的视频……”
两人戴上耳机,只听貂芳道:“尸体身上肋骨多处骨折、左小腿开放性骨折,右臂脱臼,尸表有多处擦蹭伤,腹部有创口,内脏受伤破损,死前有严重的吐血情况……都是跌坠所致。
不过说跌坠也不太恰当,山崖有一定坡度,与其说梁奇是跌坠下去的,不如说他是滚下山坡,在滚下去的过程中……”
吴端少有地打断貂芳的话,问道:“跌坠下去和滚下去有什么区别?难道说……滚落山崖之后梁奇没死?”
貂芳道:“重点就是这个,他没死,在山坡下爬行了至少三十米——不是往坡上爬,而是绕着圈,血流得到处都是,草地上全是血迹,你猜他为什么到处爬?”
闫思弦答道:“找手机信号?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肯定想向人求救。”
“没错。只可惜这地方信号不好,而且他手机屏也碎了,不知道信号接收器坏没坏,反正他的求救电话没打出去。
还有啊,我们现了一条没出去的短信,短信里指名道姓,说是村支书把他推下山的。”
吴端道:“又一个间接证据……”
闫思弦以为吴端口误,诧异地问道,“只能算间接证据?”
吴端解释道:“虽然很少,但也曾有这样的情况:死者其实是自杀,为了嫁祸他人,将现场布置成了他杀的样子,还留下血字,指明了’凶手’,所以,诸如死者遗言之类,不具备物理性客观性的,只能算间接证据。”
“那岂不是说,现在还不能给村支书定罪?”闫思弦有些懊恼。
“你也看见他那死不承认的样子了,我看,不把证据办扎实了,肯定撬不开他的嘴。
现在虽然可以零口供办案,梁奇的短信也的确能说明问题,可法官判案都是终身责任制了,就怕那个万一啊,万一咱们错了呢?法官不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所以,继续找证据吧。”
解释完,吴端又问貂芳道:“除了跌坠造成的伤,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人为损伤?”
貂芳将尸体翻过来背过去检查了一遍。
“目前来看……尸体腹部虽然有一处疑似锐器伤,不过创口边缘非常不规律,可能是滚下山坡时被树枝之类的东西戳伤的……我还需要进步尸检……”
眼下,果然如闫思弦所推测的最坏情况,梁奇死了,可能不能找到将案子办扎实的证据,还未可知,难题一波接着一波。
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进一步的尸检和现场勘验结果了。
刑警们将尸体运下山,已是早上了。
又有一名村民死于非命,对童村还活着的村民来说,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脸上都洋溢起了兴奋的神色。
几乎全村妇女都围在警戒带外,惦着脚围观,议论纷纷。
没看到村长媳妇,倒是梁奇的媳妇看得十分尽兴。因为是死者家属,她被放进警戒带认尸,面对丈夫残破的尸体,她毫不遮掩“终于解脱了”的意思,竟是笑着对刑警道:“错不了,就是他。”
被带到警戒带外后,她便跟身边的妇女高谈阔论。
相比其他人,会计媳妇则有些紧张,并不是为了一条人命离去而紧张,而是迫切想知道这事儿跟村主任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