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的脑子转得很快,可她显然还未意识到今晚究竟谁是螳螂谁是蝉。
她一跪而下,求着太后为她做主,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不平里,压根没想到就在场所有人看来,她其实正属于“恶人先告状”。
所有人都瞧见了她咄咄逼人,以多欺少,对着王玥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甚至口气猖狂,连太后也没放眼里,一手打掉了王玥一直在护着的那个锦盒……
再综合其前几日的表现,“蛮横善妒”的标签早已贴到了她的身上。太后早先便对她印象不好,昨日开始厌恶于她,到了此刻,太后已完全是一眼都不愿多瞧她了!
“朝鲜公主气派非常,哀家瞧你身手灵敏,威猛过人,哀家一个老太婆,竟不知还有本事能为公主做主?”太后一开口,直接以“朝鲜公主”直呼文兰,显然有愠怒,更带了嫌弃。
太后哼了一声,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文兰那句即便盒中是装的自己的贺礼她也要检查,哪怕是碎了她也不罢休的话……
这话太后听得清楚,气得寒,一个小小的属国公主,竟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撒野。这后宫什么时候还成了她文兰的不成?她还未上位就这么猖狂,将来若真爬上高位,那后宫岂不是翻了天?
后宫事务太后原本早已放下,这次她只打算怀着一颗慈悲心四处走走看看,可显然,在这些犄角旮旯地依旧是风波不断。
这事若不涉及到她也就算了,可此刻文兰当众造次,显然是触了她的逆鳞。
太后这么一话,不少人开口帮腔起来。有阴阳怪气拿礼仪说事的,有直言文兰恃强凌弱的,还有只顾着求太后息怒的……
面对太后,文兰还是识相的。
她也意识到了刚刚言语的不妥和莽撞,连磕了三个头后,她红着一双眼,全然无奈之态。
她伸出了伤得厉害的手,正正反反拿给太后瞧着。她开始控诉王玥以下犯上,她怀疑王玥图谋不轨,她指证王玥偷摸乱窜……
她表示,正是因着王侧妃的古怪行径,她才一片好心想要查出王玥究竟在做什么。
文兰可不笨,这会儿她不打算将程紫玉拖进水中,否则便有她因着嫉妒而在打击报复之嫌。反正一会儿待真相大白,这个惊喜自然会呈现太后面前。
“……王侧妃实在是行径太可疑,见她慌张夜行,文兰不知她是否有所图谋,又恐她有歹意,出于谨慎,这才拦住了她。可她分明极为心虚,宁可逃走,宁可伤我,宁可以下犯上,也不愿将她手中之物交给我。她甚至还搬出了您老人家的名头来,文兰所为并无私心,全然是出自维护四皇子和皇室颜面的立场啊,求太后娘娘明察!”
她当然看出了太后的不悦。可那又如何,很快便将证明,她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而太后袒护和喜欢的这些贱人才是真的有辱皇家。
此刻的王玥已被嬷嬷们扶起,听到文兰所言,她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泪流满面,浑身打颤,又一跛一跛,狼狈前来一跪而下。
“不是那样,妾身是冤枉的。妾身奉命去取来四皇子订的寿礼,正好在路上碰上了公主。妾身不敢以下犯上,公主的伤是在争抢锦盒时妾身不小心抓到的。妾身并非有意。公主咄咄逼人,妾身胆小,下意识就想逃离。可公主认定妾身是贼,偏就带人上来堵住了妾身……”
“抬起头来!”太后眯眼瞧了王玥一眼。她在后宫沉浮几十年,这些人说的真假,她几乎看几眼便能辨别。
然而王玥一抬头,众人皆是抽了一口凉气。
王玥的一双脸颊已是赤红一片,高高肿起,那些显眼的道道红杠众女眷一看便知,那是被耳光抽出的……
显然,在她们到之前,王玥已经被文兰痛打了。
若说刚刚众人瞧见文兰手上伤口还有些许不忍,这会儿众人的同情却已荡然无存。
文兰的伤纵然不轻,可其粗暴行径她们都看见了,拉扯间的被挠既是无意留下,那自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可王玥这脸不一样。这显然是被有意而罚。
如此打脸才是真的凌辱。尤其是女子,贵族女子,一张脸更是代表了门面。今晚宾客众多,这多多少少打的还是皇室颜面。众人心中再次认定了文兰的刁蛮。
“王侧妃,哀家且问你,你要给老四拿寿礼什么时候不行,为何偏要在这大晚上?为何要走这偏僻之地?”太后虽厌恶文兰,却并未偏袒王玥,一下便抓到了重点。
“就是,你倒是说呀!”文兰觉得胜券在握,忍不住哼声。她这一插嘴却再次引得太后横了她一眼。
王玥委屈,两行泪珠子顿时滚了下来。
“太后娘娘明鉴,妾身今晚之前已有许久未能与四皇子说上话了……”
她这一句说出,所有人都已恍然大悟了。
文兰醋劲儿大,这两日已经成了贵女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谁都瞧见了她时时刻刻黏在朱常安身边看着的紧张样。先前听闻王玥颇受朱常安宠爱,这会儿文兰自然不可能叫王玥轻易接触到朱常安……那么,她故意对王玥出手似乎也跟着名正言顺了起来。
“前几日,妾身前往荆溪取了爷订制的寿礼。可昨日上船后,奴婢就没能将寿礼交给爷。爷几次想要往后船来拿寿礼,也都被公主挡回去了。后来,公主又与程小姐生了矛盾,爷就更不好来找妾身了……爷心里不踏实,刚刚……”王玥声音小了下去,又小心翼翼看了文兰一眼,全然一副惊恐样。
“说下去!哀家在,你还怕朝鲜公主会吃了你不成?”
“是。适才,公主前去伺候昭妃娘娘,四爷趁公主不在找了妾身说话,让妾身前去取了寿礼来。四爷怕公主各种疑心作,到时候又要胡乱闹腾,丢了颜面,所以才嘱咐了妾身选了这么偏僻之道……”
王玥再次小心看了文兰一眼。
“其实妾身也奇怪,这处已是够偏僻了,妾身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连宫女都没带,怎么还会叫公主现了?……”
王玥早在程紫玉的提点下编好了说辞。
这么个说法,本就都是事实,且还将所有的疑点全都解释了一通。晚些时候不管是太后,皇后或是皇帝去查,不管是怎么查,都会现王玥所言确确实实,毫无疑点。
纵是文兰本人也找不到任何王玥陷害她的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更是落实了文兰“刁蛮善妒”的形象,而王玥最后那一条说出来,更是叫不少人都对文兰蹙起了眉。
的确,王玥找到这么个犄角旮旯地已是够古怪了,可文兰竟然在这堵到了王玥,更是只有一个可能——文兰在跟踪王玥!
不少女眷后背凉,被人暗中盯着的滋味想起来都叫人瘆得慌。这个朝鲜公主,当真是太可怕了。
“我……你……”文兰很想反驳,却一时不知如何下口。她刚刚的确是跟着王玥才到了此处,可也只限于刚刚这一会儿。但她偏就没法解释。
太后满是讥讽瞥了眼文兰,问向王玥。“这么说,四爷还在某处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