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安的感觉是对的。
这就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叫他无处可躲!
想起前世种种后,他趁着每日的抄经,把前世今生都好好捋了几遍。
程紫玉得天眷顾,醒来比他早,已是占了先机。而眼看着她再次顺利爬到了太后身边,势头还比前世更猛,朱常安的危机感顿时生出。
而在他努力拼出了性命去扭转颓势时,程紫玉却同样把握住了机会更上一步,让太后和皇帝都欠了她一个人情。她分明又一次走在了他的前边。
朱常安有种预感,他若不再想法子控制住程紫玉前进的步伐,他会输的很惨。
二人的赛跑,起跑地不一样,他暂时追不上,便只能想法子让前边的人停下来。他清楚,想要控制程紫玉,最好的办法只有从她的家族下手。他的第一反应便想到了金玉。
金玉与程家有仇,金玉手上还有能拿捏程紫玉之物,他当然知道仅凭金玉手上的秘物或许并不足以控制程紫玉,但哪怕只是缓一缓她的脚步,争取自己追赶的时间,那也就够了!
所以金玉,他势在必得!
然而到了这会儿,当程紫玉开始胡言乱语,将金玉与偷窃和刺杀联系起来时,朱常安更是无处可退了。
她说得对!
涉及到刺杀,压根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一点点怀疑的种子,便足够在他父皇心头蔓延。更何况,他是心虚的,前一次荆溪的那场刺杀,至少有一半是他的手脚。若程紫玉当真出来咬上他,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此刻皇恩将再次崩溃……
事已至此,金玉已成为一包安了导火索的炸药,他必须将其护好了!
“你这是在逼我。”朱常安眸底里恨意弥漫,聚成了杀意。
柳儿想上来挡在程紫玉身前,可程紫玉却微一摇头示意她安心。
“是!我就是在逼你!你有本事的,把你的佩剑拔出来,刺出来,我一定不躲!那么一了百了,皆大欢喜!”
“程紫玉,我的状况你清楚,金玉我必须留下,三千两对我更是不可能的数目……”
“怎么会呢?”
程紫玉又笑了。
“你以为我会随便开价?我既出这个价,就知道你能弄出这笔银子。你受伤后,圣上给你送去了一千两。五皇子因刺杀事件受了责罚,皇上有意将剩下行程的主事权再次交还你手上。今日晚宴看你谈笑风生,应该有不少人给你示好和示意了吧?朱常安,谁还不了解谁?三千两,这点银子,你弄得来!”
前世朱常安虽始终看不起那种铜臭阿堵物,却从不为银子困扰。正因从不缺银子,所以他做事可以果敢又底气,源源不断的银子供给还为他招兵买马,摆平了很多麻烦,让他少了许多把柄。
而这一世她非但要他尝尝穷困的苦,还要他为了弄银子而一步步陷入万劫不复……
“当然,你若是有困难,可以给我写欠条啊!您是皇子,皇室就是您的担保,身份就是您的信誉,我一定让你欠着!”
朱常安不吭声了。
他是真看不懂了。
他盯着程紫玉,现对方压根不是在玩笑。他本以为程紫玉故意开个高价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让出金玉。可此刻似乎却不是那么回事?她是故意在以退为进?还是她打算弃掉金玉了?没可能啊……
朱常安舔了舔唇。
“我若出了三千两,你就不再追究金玉了是吗?”
“那是自然。”
“我怎么信你?”
“魏知县不是也在宴上吗?我当下就立个字据,代表程家表示不再追究金玉之责就是了。”
“那金玉的奴籍……”
“转给你!您出了银子,人自然是您的,找人过一下文书,不难。”
“我没法一口气三千……”
“不要紧,我也不用您写欠条,只要你我立张买奴的协议,上边标注十日付清就成。大不了我不收你利息。”
朱常安下意识眯了眯眼,程紫玉不可能会把金玉卖给自己,她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
“你确定不要人了?”
“你真舍得银子?”程紫玉一脸戏谑。
“你若舍得卖,我自然确定买!”
“那……还等什么?”
石桌上,笔墨纸砚快速铺陈开,朱常安脑壳一阵阵抽着疼,眼睛却盯着程紫玉唯恐她会作妖。
他还是不敢相信,她会不争金玉?
而他不愿放弃,却不得不买下金玉。
她笔走飞快,迅速写完。
“金玉的奴契我这就让人打马去取,明早之前便送到四皇子手中。您既要带走金玉,本着为金玉的安全和名节考虑,劳烦您今晚先支付一千两的定金,四皇子看看若没有问题便可以签字盖印了。”
“你真的要卖金……”
“四皇子还请动作快一点。您若不买,我就把人带走了!”她已经懒得演戏并浪费口舌了。她已有十足把握,朱常安不得不买下金玉。
金玉对程紫玉来说早已没有价值,她索性便要上一笔银子。既为讨债,也为恶心对方,当然更是一步步将朱常安往歪路上逼……
程紫玉看了眼这会儿靠在十丈外大树边的朱常哲,她可将机会送出去了,之后的事他们可得自己去把握了。
朱常安拿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契看了三遍,直到落笔心头都始终毛。按理,他买下人来,该是心疼才对,为何他会慌张?
他吞了下口水,示意心腹去取银票。
千两的银票,赐下才一日,没焐热便打了水漂,他心疼。
程紫玉却在一边笑魇如花。
“四皇子果然阔绰,三千两买个奴才,很值啊!”程紫玉抽走一张契,看了眼后,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