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分析过后,程紫玉迅速镇定了下来。
对方不是要杀人,不是要绑架,大概还不算太糟吧?
摆渡船已经靠上了那条中型船,程紫玉再次一细瞧,现不似之前万家船那般,这条船上并未有明显的标注或旗帜,看不出什么来历。
船体很窄,体型瘦长,前端尖锐,行驶起来应该速度不慢。不如货船的宽敞,也不像商船多舱,船体看着簇新,且装饰华丽,雕梁画栋,更像是一艘达官贵人的游览船。在这种货运码头,显得格格不入。
船舷最中间站的那人,衣着考究,目光深邃,两撇胡须,四十多的年纪,应该是个能做主的,大概是个管事。
那人这会儿也正盯着程紫玉上下打量。
目光很直接,虽不猥琐,却有些无礼。
程紫玉细细辨了辨,最让她庆幸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歹意。
果然,下一瞬,这位管事已开口冲着周围那几条小船上拿火铳的那帮家伙怒骂了起来。
“做什么呢!还不快把家伙收起来。贵客到来,你们就这么怠慢?主子吩咐请郡主来喝茶,你们这班崽子,莫不是要吓坏了郡主?刘大呢?自己去领罚!”
那人笑着一躬身。
“郡主对不住了,都是粗人,说话做事直爽,也不懂礼数,您莫要见怪。”
果然是冲她而来,还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她是郡主。
今日到了宁波后,程紫玉自认一直乖乖跟在了林夫人的后面,万事没冒头。这样都能引起注意?
那么对方是从在嘉兴就注意上她了,还是到了宁波之后?
若从嘉兴开始,那就糟了。
极有可能是朱常安或是朱常珏。
但细想想也不对,她这一趟出来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朱常安已经禁足,再经不起任何风浪,按理不会。朱常珏么,他的消息会不会那么灵通?……
程紫玉坦荡看去。
“敢问这位大哥,您的主子是何人?小女子第一次来宁波,在此地没有熟人,您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郡主客气了。郡主光彩夺目,咱们怎会认错呢?”
那人抱了一拳,说话和表情都很客套。
但程紫玉注意到,那帮人手里的火铳虽不再对着她转而朝向了海面方向,却压根没有收起,那压迫感依旧在。
“在下只奉命行事,传话而已。我家主子久仰郡主大名,听闻您来了宁波,便想要一尽地主之谊,请郡主喝上一杯茶,仅此而已,绝无恶意。”
“喝茶?男女有别……”
“郡主!”那人有些不耐烦,直接开口打断,“还请给个面子!”
显然,客套只是虚情,并不代表对方真会退让。
空气明显一冷。
凉飕飕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来。
对方来势汹汹,夏薇两人均是一凛。
程紫玉五感过人,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势在必得。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什么目的?
宁波地界上要尽地主之谊的?又能是谁?
喝茶?
呵呵!
还能如何?唯有从命!
若不然呢?那大货轮挡着,自己三人被沉尸海底都没人知晓。
程紫玉乖乖随着引路的上了船。
夏薇和夏柳将她紧紧贴在了中间。
刚一踩上踏板,便有两个姑娘上前来,道了声“得罪”,伸出了手。
“贵宾请见谅,主子的规矩,外人上船不能带兵刃。”
夏薇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程紫玉。
后者一点头。
夏薇交出了佩剑,夏柳拔出了匕,两人伸手时下意识去试探,探得对方气力不小,内力不俗,并不是一般仆人。
那俩姑娘也不介意,又上来摸了她们腰,拿走了夏薇两人的暗器,随后将收得的所有东西放到了一只托盘上。
“几位离开时,吾等再行归还。”两人行礼退下。
“气息也沉稳,是练家子。”夏薇轻声与程紫玉耳语。
“姐姐,你看出是什么人了吗?”夏柳轻问,夏薇摇头。
程紫玉却开了口。
“她们说话一口一个‘主子’,可刚刚她们却没用‘奴婢’自称,用的是‘吾等’?所以,大概这条船上的众人不是主仆关系,而是上下关系。”
夏薇两人一对视,略微轻松了些。
“姑娘英明!”这至少说明,不是最糟糕的那种可能。
或许,只是当地某些组织。
踏上甲板后,刚刚那位管事却已不见了踪影。
船上众人给了她们极大“尊重”,齐齐行礼,后退让路,眼中有好奇,却没有恶意。且众人纪律严明,步伐齐整,既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东张西望。程紫玉走过后,他们便再次各回各位,如一切均未生……
一细瞧下去,船上人不少,个个健硕有力,也果不见有货物或闲杂人等,想来先前判断不错。这不是货船和客船,应该是某些人或组织的私有船只。
随后,有丫鬟上来引着她三人进了船舱。
“主子说了,上边的风景好,请郡主到上层坐。”
上了三层才到了地方。
进了内舱,更是金碧辉煌,比当日高晞那船还要华丽了好几倍。
一点不夸张,晶亮晃眼,都快赶上宫里了。
镶金,嵌玉,珊瑚当作了盆景,珍珠串成了门帘,摆设都是古董,字画皆出自名家,连几根承重柱上都贴了金,刻了画。
贵气倒是够了,就是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从对方的胆量,表现,配置,到气派和底气,程紫玉越来越确认,这些人只怕是——海盗,或是从属海盗。至少,怕与海盗有些纠葛。
进舱前,她在楼梯站住了脚。
船正在开动,慢慢远离岸边。
虽然在海禁,但只要不离开海岸线太远,自然是无碍的。
船速不快,想来,这船只是想与林夫人那条货船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往码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