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说出了打赌那样的话,问她敢不敢拿她自己做赌注,去试试朱常安的反应。他赢了,她便跟了他。她赢了,他便跟着她……
说完的瞬间,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言。
她慌张看他的瞬间,他的心顿时就定了。
他想,她若点头,她若敢赌,她若再迟疑下去,他就敢带她走。他很确信,朱常安一定会把她拱手相让。他也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或许,他就该留下她……
这样的想法瞬间冒头,再压不下去。他心里竟是雀跃和期待的。
他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他知道朱常安就在不远处,所以他躬身去亲她……他甚至想好了,一会儿他要直视朱常安:这个女人,我看上了,我带走了……
可,他被她推开了。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慌张和惶恐,她在怕。
也是,她的包袱那么大,这个赌,分明是在她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外的。
罢了罢了,李纯松手的同时,还是闪过了不忍。
他知道,她再这么走下去,会越走越偏,所以他少有地给了她一番警告。不知她听进去多少,但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和应该做的……
在那之后,他们便再无任何往来。可他还是时不时会关注一下她与朱常安的动向。
此刻,他无比悔恨。
在那时,在她推开他之时,若他坚持一下,不让她逃走;若他将那个吻落实;若他告诉她,跟了自己,自己一样会保住程家,且不会让程家沦为笑柄;若他直接向朱常安开口索要她……
或者,她与他,便是另一种生活了。
至少,她那么努力,她和程家不该是那般下场……
六个月后的荆溪,李纯来看她了。
她身下躺的,是程家的庄子。
“你怎能那么烈呢?你若是再等上几日,这结局就不一样了。”
李纯坐在她的坟前叹。
庄子,他让人照原样重修了。
程家,他也想法子平反了。
她的坟,也是他安排了人来修的。
而此刻坐在皇位上的,是朱常哲……
朱常安纵然勾结了白恒,可皇帝却属意朱常哲啊,所以,他与朱常哲早已暗中联手。
程家被朱常安当做踏板是必然。程紫玉跌落被囚这也在他们估算之中。他早就确认过,她只是被囚,只要她有利用价值,朱常安绝对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未将她救出……
事实,他们已经在谋划行动了。
当温柔将那张图纸送到李纯手上时,他便想到了妙用。
而他心头已经沉稳的那根弦又再次被拨动。在她的危难时刻,自己是她唯一求助且信任的外人。当时他就下了决心,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可他没能。他遗憾。
李纯给程紫玉倒了一杯酒。
“他之所以敢南下,正是我们给他造了个安稳的氛围。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在南下的这段时间,正是我们用以对付白恒的。措手不及的白恒一败涂地,自刎谢罪,我南下来找你们。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李纯干尽了杯中酒。
“程紫玉,要对付他的,何止是你?搭上你的性命去报复,真没必要。你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或者,你还有机会将功补过,重造这荆溪市场。”
李纯伸手,拿手指在石碑上轻轻摩挲过。
“我是愿意帮你的。我本打算,帮你夺回程家,重造陶市的。”
此刻的京中,朱常珏被定罪,只剩了苟且度日的二皇子和七皇子。
金玉廖氏等人已被收押,朱常淇已倒。
朱常淇是主动拿出了一半家产,拜在新皇脚下求一富贵。朱常哲留了他一家老小的命,却收回了他们辛苦谋来的产业。其中自然包括了程颢和朱常哲从程家窃取走的那一份。
这份产业,李纯是本打算留给程紫玉重建程家所用。
“可惜你不在了,要不然,我还真想与你再喝一次酒。以后的我,有的就是时间。先帝不在了,我自由了。天高任鸟飞……”
他笑了起来。
朱常哲登基,李纯便交出了所有权利。
朱常哲自然挽留了。
李纯很坚定地推辞了,连朱常哲答应了先帝要给他的爵位都谢绝了。
他不需要。
老朱家的人,都是什么秉性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无所有的他才能让人放心。他只能是李纯,而不是什么伯什么候。
天高任鸟飞,只可惜他还不知落脚点在何处。
“你的荆溪会好起来的。朱常哲会重建荆溪,程颢那里弄来的那笔银子,我留给你们家老族里了。荆溪会恢复过来。你这里高,正好可以看到荆溪。你身下这片地方,也交给程家族人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我走了。”
李纯起身又给她倒了杯酒。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又转身。
“你我缘分总差了那么一点点。若有来世,我还要先找到你。但我一定大声告诉你我要的。我会守着你。你只能是我的!”
严冬已过,他要去驰骋人间,为他茕茕孑立的人生试着找一个方向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