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坐在镜前描眉画唇。
脂粉遮掩后,她又上了一层薄薄胭脂。
随后她换了身衣裳。
淡茜红衣很抬肤色,换上后,倒是显得她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
“很好看。”程紫玉赞了句。
“嗯,新的,没穿过,今日你来了我高兴,我就想穿新衣。”
程紫玉回她一笑。
“你可愿扶我出去走走?”
“你能行吗?”
程紫玉注意到王玥比自己多穿了一件,手背冰凉可手心却有薄汗。而且连她的手也已浮肿,想来脚下定然更虚。
这个状况,还是留在屋中最保险。
“不用去远处,到御花园就成。好吗?也只有你来了,我才敢出去。”
程紫玉略有忧心。但又见她巴巴看着自己,到底还是点头应了。娇艳如花的姑娘却在磋磨间几近凋零,看着就让人心酸……
王玥由程紫玉和香儿一左一右搀着往外走。
那边太后还在训话,所以御花园也不见多少宫妃和奴才,倒是清净。
“入宫后,这是我第一次走出那个偏殿。第一次看见围墙外的春色。就是芳嬷嬷,也不敢搀我出来。”
王玥很开心,让香儿去摘了几朵桃花簪到了鬓边。“春天了,多好。瞧瞧这一园子百花盛放,看着就舒坦。谢谢你。”
“不值一谢。”
“不,我谢的,是你还愿意相信我,不怕我害你。”
程紫玉看着她眼里的坦荡,有些自惭形秽。刚在点头的一瞬间,她的确思考过王玥会不会害自己……王玥高看自己了。
“紫玉,我快生了。”她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啊?”
程紫玉一惊,脚下也是一滞,差点以为听错。
“你说什么?”
程紫玉暗暗开始掐算,满打满算,这胎也才八个多月吧?
“我说,阵痛已经开始了,我很快就要生了。但你别急,今早才开始第一次痛。这会儿还很缓,我也挺好,几刻钟才有一次阵痛。
若按这个速度,至少要今晚才会动。我的胎一直都靠各种药物吊着,根本不可能足月生产的。一早御医便说就是最近几日,真没想到,这孩子说来就来了。”
她抚着肚子淡淡笑。
“那……你还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叫御医?太后还不知道?我刚瞧你宫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怎么还如此淡定?”
“别急,听我说。即便太后愿意保我,我也怕会有意外。她们说,生产那几个时辰才是最有可能被人动手脚的。从烧水换水的,熬药拿药的,到跑腿接生的,哪怕一点点的问题都有可能引严重后果。甚至孩子生下后,都是轻易使些手段便可以让其夭折的。
我不是宫妃,身后又没有大家族做靠山,身边人手也不够。我必须谨慎再谨慎。尤其我这样的身子,更是不能有半点疏忽。
所以我不急着通报下去。我不能让人有时间准备阴私。而且,我还要开开心心出来走一圈,让那些心有歹意之人放松警惕。呵呵,他们一定想不到,也来不及动手。”
“生产的准备都如何了?还有什么缺漏和需要吗?”程紫玉看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云淡风轻,更觉有些心疼。
堂堂一个侧妃生产,应该高床软枕,吃饱喝足,亲人围聚,奴婢环绕,等着那个新生命的降临才是。可她如此境地,还要谋算环境人心,如何不让人心酸?
“放心,我早都准备好了。”
王玥用那皮包指骨的手抓了抓程紫玉。“所以,除了刚刚那个原因,我出来,还是因为我怕这会儿不出来,就要很久之后才能看见美景了。”
她深深嗅着花香,目露贪婪。
“或许,也有可能今日之后,我这一辈子也都再闻不到这些花香了。既然这或是我的最后一次露面,我自然是要给所有人留下个美好的印象的。”
这才是她一身簇新,又细细打扮的原因?程紫玉心头更不是滋味。
“别胡说。你会顺利生产的。”
程紫玉张了张口,不知该不该说出会留在宫里保其生产的话。
她很想保住王玥母子,可这个……偏又是朱常安的孩子。前世的自己,可是到最后还在诅咒他断子绝孙的……这会儿要力保他的孩子吗?
她有些纠结。但这孩子和王玥……又何其无辜。
“我一会儿去跟芳嬷嬷暗示下,让她帮着多照应你。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知道你将临盆,我拿了两支参来,是文兰给的,品质很好。”
“你有这心,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们去前边的亭子里坐吧。”王玥手指御花园六角亭。“紫玉,我已经记不得,我究竟欠你多少人情了。”
“不要紧。”
程紫玉自认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她好几次出手相帮,似乎目的也并不纯粹。“不用还了。”
“不,你很好了。我若是你,做不到你这样的,我早就嘚瑟上天,眼高于顶了。可你到今日都愿意对我抱有几分真心,我很感激。所以今日,我打算还你人情。”
程紫玉讶异看她,不明所以。
王玥再次一淡笑。
“我一直想着如何还你人情,但似乎,很难。我自身都难保,如何来帮你?但我若今日不还,可能永远都还不起了。我不想带着遗憾和债务走,我要潇潇洒洒离开,不带人情离开。下辈子,我要好好为自己活。这个孩子,是我留给王家的礼物,以报他们抚养之恩。你那里……”
“你何必那般悲观?”
“不,紫玉你还不明白。御医和我说得很清楚了。我这胎,相当危险。这孩子当日是我强行保下的,几乎掏空了我的身子。我大概是要难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