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嗅觉出众,她总觉得空气里有些若有似无的烟味。
她走到院中,顺着烟味,一下便瞧见北面有黑烟伴着火光往空中腾,将刚露白的天空映了个红。
看那方位,应该是珏王府了。
朱常珏真是下得了狠手啊!连自己王府都烧了,固然是为了逃跑而造乱,也有可能是不愿府里今日被外人进来一点点搜查,但放火是大罪,他这是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这胆魄,也是没谁了!
他这么孤注一掷地逃跑,其实程紫玉是不能理解的。
她对朱常珏的应对有过很多种设想:
她本以为,为了不被抓到把柄,狗急跳墙的朱常珏会在江南进行一次灭口。那么朱常哲的人已经到位,只要他敢动手,便可以将他和他暗布的人手一网打尽!
又或者,他会暗地里联络朱常哲,收买又或是灭口。
还可能,他会联合了手上所有势力向皇帝施压;他会想尽法子进宫找皇帝表态;他会找人求情;他会找替死鬼;他会主动退出皇位的争夺,或者以什么代价保得这次周全,他会用这些手段争取时间去灭口或是蓄势……
程紫玉甚至想过他会直接纠集了他的明里暗里的力量——索性反了!
但,跑了?
这一条,的确不在程紫玉的预估内。
在她看来,这是最笨的法子。
这岂不是将几十年的运营和积攒全都打了水漂,却背负了永远翻不了身的罪名?难道这是留得青山的法子?可他没有兵权,将京城势力拱手送人后,江南势力很快也会分崩离析,他还会有卷土重来的资本吗?
而且,他跑哪儿去?怎么跑?他是真跑吗?他又怎么跑得了?等他被抓回后,他在京城的势力必定已被彻底瓦解,到那时,他就连反抗之机都没有了!
程紫玉想不明白。朱常珏至于这么糊涂吗?
最关键的,是朱常珏不是这种畏畏尾的性子。他的雄心壮志去哪儿了?
他,难道还有别的出路?
“小姐先别想那么多,先看着呗。总之,咱们的目的达成,那就好了。”
夏薇得了李纯示意,过来禀告外边事宜。“哪怕他跑了也不怕。他这么一跑,朝中太子一定不依不饶,江南那里虽无证据,但群龙无,哲王只要想想办法,很快就能撬开那些人的口了。届时他当日的所作所为,私盐或是刺杀,谋反的罪名,一样可以落定。”
程紫玉点头,“赶紧给我说说,他怎么跑的?现下状况如何?”
“小姐放心,奴婢刚刚已经将打听到的来龙去脉整合了,基本知道个七八成了。将军知道您有挂虑,吩咐人每有进展,都会来报备的,事情的大致状况是这样的……”
当日为了程紫玉看景,李纯在府中造了一个极高的假山群,并在上面建了亭,眼下,夏薇便将程紫玉带了去。
拿起千里眼,找到那烟火升腾之地……
果然,是珏王府无疑。
珏王府附近几条街也都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全都是帮忙救火和看热闹的民众。
“天刚亮,窦王妃便绑着一个侍卫在侧门口闹开了。说皇上的侍卫侵犯了府中女眷,害得女眷将有一尸两命之嫌。那个女眷——正是魏虹……”
正如夏薇所言,其实她知道的,也就只七八成。
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得从前一日开始。
朱常珏疑心一向重。
确实,他对魏虹最近疏忽了。
昨日早上,为了让魏虹顺利入宫,他对魏虹拳打脚踢。
而魏虹……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人嘛,不管是否美貌,总归都是在意自己容颜的。
可昨日他动手时,却现魏虹好几次在他打去时,要么双肘护肚,要么蜷缩了身子。似乎,她的肚子和她的脸一样重要,甚至还要过之。
于是,朱常珏动手时便故意试探了一二,他明明去踢中的是她的肋骨,可她却抱着肚子直叫唤,朱常珏自然对她起了疑。
他不得不怀疑,这女人是否瞒着他,怀上了孩子。
前一阵因着窦氏那事和太后的干涉,怕叫人瞧出魏虹身体有异惹来麻烦,他给魏虹的那种药已经停了。但他却没忘每次床笫.关系后赐下一碗避子汤。
若说如此她还怀上了,只能说明这女人不可靠……
但昨日早上事多,他没时间去查,只能先压下了这个疑问。
但当时,他还是安排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宫女跟着魏虹一起入宫了,就是为了盯住她。
魏虹回来后的所言倒是基本没有撒谎,与那心腹所禀如出一辙。
朱常珏暗道是自己多心了。这样的女人,能做成什么事?能在肚子上骗到自己怕已是烧了高香。
回来后的魏虹为了邀功求宠,一如既往地脑子不够用,捂着肚子喊疼。
朱常珏顺势“心疼”了她一把,唤来了府医。
府医一搭脉表情就变了。
喜脉!
那边魏虹还在暗示只是信期到了,让府医开些驱寒的药,并让府医帮忙看她脸上的伤可有大碍。
府医知道朱常珏从没打算让魏虹有孕,自然知道是有人自作聪明了,三言两语就打了魏虹。
府医战战兢兢唯恐被追责,朱常珏倒没怪他。毕竟魏虹前一阵一直在宫中伺候王玥月子,说不定经由太后手调理了也不一定。
见朱常珏示意直言,府医也就不藏着掖着,实话直说了。
“确是喜脉。但胎像已经不好了。看这个状况,应该见红有一阵了。若见红的第一时间保胎,应该是无碍的。但眼下,最好的时机已经延误,若立马保胎还有三成希望,否则,可以确定这胎是保不住的。”
朱常珏一声冷笑。
孕期前三月最是不稳,看来,是早上自己的那顿打,不知是吓到了还是伤到了她,她当时未察,但在宫中时已经开始作。只不过她尚不知晓有孕,也不知已经动了胎气,才以为是信期到了,全不知她阴差阳错间最在意的东西即将没了。
府医等着朱常珏的指示,朱常珏沉了沉眸:“开副药量重些的安胎药给她,今晚再给我样东西。其他,你就不用管了。”
“是。”府医眉心一跳。
此刻只用药物安胎,治标不治本,只能减慢流产速度,却不可能从根本上留住胎儿。这安胎药,并没多少用。但他自不会多问,只速速退下开药抓药去了。
朱常珏面色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