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微眯着双眼,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熟悉灵动的眼睛映入眼帘,小巧精致的脸依旧是那么好看。
“小晴他好像在动诶,他没有死啊……”她又开了口,随即掏出了手机,“我们得叫救护车,还得报警才行。”
她蹙眉,急忙的拨通了电话。
旁边随她而来的女孩儿似乎很害怕,站在一侧急忙催促她,“小雨,报完警我们就赶紧走吧!这里怪吓人的。”
“可我们要是走了,他死了怎么办?他可是个活人。”她急声说道。
旁边的女孩儿有些不高兴了,颤颤巍巍道,“他就是一个陌生人,这黑灯瞎火的,他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谁知道是遭惹了什么祸端?我们都帮他喊救护车报警了,已经仁至义尽了,走吧!”
“你要是害怕,你就先走吧,我在这里看着他,等救护车来了再走。”她固执的站在原地,然后蹲在他身侧。
低声又对他说了一句,“你撑住啊,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
“小……”他想喊他的名字,可是此时此刻他虚弱得连开口说话都那样艰难。
她以为他是害怕了,又急忙安慰他道,“你别害怕,我在这里看着你,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你不会死的。”
彼时,旁边的女孩儿也开了口,结结巴巴道,“小雨,我……我要先走了,这黑灯瞎火的,出了事儿可不好!干脆你也走吧,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会救他的。”
“我不走,我在这里等救护车。”她依旧固执。
然后那个叫做小晴的女孩儿真的走了,她一个人蹲在旁边,小脸有些苍白,看起来她其实也是害怕的。
可她依旧强作镇定,一直在旁边同他说话。
他浑身疼的厉害,脸上一片血腥更是叫他脑袋里都如浆糊一般,她掏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他的脸,告诉他千万不要睡过去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救护车来了,她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匆匆离开了。
他躺在车里,看到车门关上,看到她消失的背影,彻底昏厥了过去。
那一瞬间,他竟是希望救护车一直不要来的。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离得他那么近。
顾淮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里的,他老爹和沈灵心都过来了。
沈灵心说,还是叫他回去吧,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况且他才二十二岁,犯不着这么着急。后来又说那个姑娘也并不好,要是真娶了那样的儿媳妇,她早晚得气死。
他爸听后没有说话,但此后也没有再张罗着让他结婚,只是相亲还是必不可少的,隔三差五总喊他去相亲。那几个将他重伤的歹徒也被抓了起来。
顾淮痊愈之后,直接回家了。几个月的挫折,被这么狠揍一顿,他才突然发现,离开了顾氏,他其实什么也不是。
常年的养尊处优,常年的少爷生活,让他一旦脱离了顾朝城儿子的身份,似乎就变得一无是处。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到了外面,他才发现他的为人处世真的不怎么样。还当真是对别人呼来喝去惯了,一下子让人呼来喝去他十分不习惯。
于是最后他选择了回家,往后的相亲里,他一贯都去了,只是每次都让人家姑娘失望。他想着,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然后东山再起。
他终究还是不服气只是做顾朝城的儿子,他也不愿意被他爸操纵,他的人生理当他自己在掌控。
于是顾淮在家里待了几个月,待心情调节好了,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便直接告诉他爸说他决定出去找工作。
他爸听后很是惊讶,似乎不相信他在外面遭受了那样的挫折之后,还是决定再去工作。
他爸当时劝了他几句,让他回到公司里接管生意。
顾淮一贯不太喜欢那些生意,于是他没有接受他爸的建议,而是坚决的去了外面找工作。
这一回,他放低了姿态,没有多久他就进了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因为他的技术不错,工资待遇方面也是十分优厚。
可是好景不长,没有两个月上头突然说不用他了,宁愿赔偿他违约金也不再录用。
顾淮觉得莫名其妙,明明之前还做的好好的,怎么这说翻脸就翻脸。
况且他的手里还有个大项目呢,他这要是走了,公司的损失可不小。
顾淮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但是上面直言一定要他走,想来想去,顾淮决定要找老板问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他可给气得差点儿没吐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爸居然动用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势力打压公司,其目的就是让公司炒掉他,让他知道他在外面多么不好混。
本来那个老板是不肯说的,被顾淮再三逼问之下,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开了口。
所谓真相,总是一环扣一环的。
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后,顾淮顺藤摸瓜,竟发现之前求职失败,都是他父亲在被背后打压。他一贯知道他父亲是喜欢规划他的人生,他一贯知道他父亲专横。
专横到规定他上哪所高中,考什么专业。原本他父亲是让他学习金融的,但他上了大学之后凭借优良的成绩自己改了专业改成了计算机。
他藏了四年,直至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父亲才知道他原来早换了专业。
大发雷霆之后,他父亲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回到公司里接管公司,又或者是考研读金融专业。在顾淮的一番争执之下,他最终决定开起了工作室,不过在这之前,也就是他离家出走之前被撤资然后倒闭了。
经历了这么一番,他本想自己白手起家,重新开始。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父亲竟然专横到了暗地里打压他的境地。
顾淮气坏了,离开公司,他气势汹汹的就往他父亲的集团奔去。
“顾朝城,你这样有意思吗?”顾淮一脚踹开了他父亲办公室的门。
顾朝城坐在里面,似乎早已经料到了顾淮会出现,并显得理所当然,从容看着顾淮道,“阿淮,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顾淮发誓,活了二十多年,他是第一回这样声嘶力竭的同他爸吵架,吵到了几乎要打起来地步。
如果那个座位上坐的不是他爸,他想一定一个拳头过去,直接把对方打趴下。
奈何那个专横左右他人生的人,是他的父亲,他并不能出手。
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一字一句,“老头,你这样有意思么?我高中读什么学校你要管,我选什么专业你要管,我工作了我应该做什么你也要管!就连奶奶去世要葬在乡下,你也非得把她葬到城里的墓园里,顾朝城,你以为你是皇帝么?人人都应该听你的是不是?”
“你是我儿子,你就应该听我的。”顾朝城面色一沉,顿了顿又道,“把你奶奶葬在城里,是为了方便祭拜。你爷爷现在也在这边,把你奶奶葬在乡下太麻烦。”
太麻烦,所以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方便。
顾淮不由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不由发笑,“顾朝城,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但其实你是为了你自己方便!正如你不遵循我奶奶的遗愿将她葬在了城里,你也是为了自己方便!一边装着孝子年年大张旗鼓的祭拜,一边却违背奶奶的遗愿。爷爷年纪大了,去跳点儿广场舞交几个朋友,你也多加阻挠,总认为人家是贪图爷爷的钱财!沈灵心跟楼下的大妈一起打个麻将吧,你还不让,说她跟那些大妈一起久了会变得粗俗!”
“顾朝城,你所谓的为别人好,不过是为你自己的自私找借口罢了!爷爷奶奶是你作秀的工具,沈灵心是你带出去见人的衣裳。而我,不过就是要按着你意思活着的傀儡!顾朝城,你真他妈的虚伪!”顾淮骂了一句槽话,然后夺门而出。
出门的时候,顾淮还听到砸东西的声音,顾淮并没有理会,他加快了步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他父亲的集团。
回到家里,他又开始投递简历,一封一封的投,他想,哪怕是撞破南墙,他也一定要反抗。
二十二岁的顾淮,终究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二十三岁那年,顾淮进入了他父亲的集团。短短一年时间,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他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二十三岁这一年,顾淮终究还是接受了父亲给自己安排人生。
很快他就入职了集团,再后来的一年,他用尽自己的能力努力的去工作。
到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他成立了慈善基金会,去帮助那些有梦想的人,与此同时,他也逐渐有了财力有了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忙碌之余,他又开始做起了他的程序。
忙碌的日子,让他几乎快要忘记那个女孩儿的存在。
直至有一天,姜问冬突然找上了门,他将他原先给他的酬劳都还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重重的扔在他办公桌上,冷冷道,“我不干了。”
顾淮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不干什么,然后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儿,想起了十四岁的她,想起了三年前他躺在血泊里,那个喊他一定要撑住的女孩儿,想起了她嫁给了一个人渣。
想起了,他曾经托付姜问冬去拆散她与陈俊。
现在姜问冬却说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