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接风宴在哪一个单位都是很正常的,但今天这种很正常的事情生在自己的身上,还是让杨小年深感意外。这让杨小年很自然地想到,这是“某些人”给自己送来的糖衣炮弹。可“某些人”毕竟不是自己的敌人,杨小年自然不会做那种煞风景的事情,也完全没必要推辞什么,最多就是糖衣留下,把炮弹个对方扔回去也就是了。
于是,杨小年呵呵一笑,对史云笑道:“好啊,你们可要悠着点,别把我给灌趴下了。”
杨小年既然点了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缺席,当然也不是全体督查室的成员都去参加这个酒席,这个社会说人人平等那根本就是在糊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人与人之间都有高低贵贱之分。能够参加晚上宴会的,无非也就是几个副主任和副处级督查专员,在加上下面处室的正副处长,再有几个副科级的督察员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等到走出去的时候杨小年才觉,等候在车子跟前的居然也有二十来号人之多。眼看着他们各自上了车,杨小年就忍不住一阵摇头苦笑,这才一个省委督查室,处级副处级科级副科级干部几乎就赶上半个山城区还多了。
一辆八成新的桑塔纳小轿车停在杨小年的身边,车上的司机看着都已经快能当上自己的爷爷了,看着他下车给自己打开车门子,杨小年就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你奶娘的,这就是陆长生给自己安排的司机小王?
“杨主任,我叫王晨,是您的司机……”‘小王’同志有点不苟言笑的意思,虽然他也在努力的挤出笑容,可脸上那一层囊褶子却实在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杨小年跨进了车里面之后,‘小王’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子,这才坐进了驾驶位置拧钥匙打火。
车子开出了省委大院之后,杨小年这才现,这位“小王”虽然看上去头花白,老态龙钟的样子,可他的驾驶技术还的却不错。加减档、超车、加速、减速这些动作行云流水,根本让坐在车里面的人感觉不出来凝滞或者颠簸。
“王师傅,您开了多少年车了?”不管在什么岗位当领导,一般情况下司机和秘书都是领导身边最亲近的人。陆长生居然找了这么一位老大爷来给自己开车,杨小年现在要说换了他,可能有点伤这位‘小王’的自尊,可让这么一位老人家给自己开车门关车门的,杨小年自己又觉得于心不忍。
王晨没有回头,双眼凝视着前方说道:“杨主任,我在部队就是汽车兵,当年开着汽车给老山送过炮弹的。转业后就来了省委开小车,前前后后开了二十多年的车了……”
79年就上过前线,就算那个时候他三十岁,现在也没有五十吧?怎么看上去……
杨小年想着,就又问道:“王师傅,您今年多大了?”王晨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五八年生人,今年算三十七……唉,杨主任,您也别为难。我知道,在机关一般人都不愿意用我当专车司机。要不然,回头我给陆处长说一声,让他给您调换个人……”
杨小年心里本来还真的是这么想的,但听到王晨自己主动的提出来,他自己却有点不好意思顺着这个话往下说了,而是好奇地问道:“我感觉你的驾驶技术很不错啊?为什么领导不愿意让你当专车司机呢?”
一说到驾驶技术,王晨的腰杆子不由自主的就往上挺了挺:“杨主任,不是我自夸啊,要论驾驶技术,我敢说整个省委大院的司机也没几个不服我气的。只不过,我的腰在战场上负过伤,虽然不影响生活,可您也看到了,这辈子想站直了说话只怕是不可能了……”
“向您这样的,国家有照顾的吧?为什么您还要……”杨小年的话没说完,王晨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就摇了摇头说道:“您说的没错,国家对我们这些人是有补助,可我现在还能动,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靠国家养着吧?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我已经强很多了……”
也不知道真么回事儿,听着王晨的话,杨小年就觉得自己一阵阵的脸皮烧。看着前排“小王”师傅的背影,却猛然之间感觉到那有点佝偻着的身形很高大。
像这种接风宴,一般都是单位报销。吃饭的地点是陆长生安排的,一家中档的酒店,门脸儿看上去很古朴,但进了里面之后却感觉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