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鸿升心里知道,不论是兄长燕鸿渊,还是他的儿子燕庆之,或者是他的宝贝女儿燕倾城,对于金人向来都是极为反感,甚至是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随着父亲南渡之后的自己这一辈人,已经算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了,又何必把老一辈人的血海深仇,一直记挂在心?
而且人就应该顺势而为、应时而生,朝廷如今都没有跟金国龇牙咧嘴、厉兵秣马的,一个小小的商贾燕家,却非要表现出一腔对朝廷的忠贞热血,以及被金人所致,却并未家破人亡的满腔恨意,说起来岂不是很可笑!
自从前两年那一战败北后,就连皇帝都失去了北伐的决心,如今主和派在朝堂稳压主战派,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跟着顺应朝廷的大策略,那么有一天燕家的家业,早晚会在他们手里败光。
当然,燕鸿升自己都不可否认的是,燕家布匹跟瓷器的声名远扬,离不开当年兄长燕鸿渊的打拼,特别是能够在临安城内的诸多商行中脱颖而出,把燕家的绢帛、丝绸、瓷器卖进皇宫,而后又被皇宫指定为纳贡给金国的贡品,这其中可完全是靠燕鸿渊的一己之力造成的。
燕家如今诺大的生意产业,也完全是燕鸿渊三兄弟的父亲跟随老一辈南渡之后,由年轻时的燕鸿渊,在他父亲这一个瓷器匠人的帮助下,经过几十年辛苦打下来家族基业。
但既然他们父亲在去世时,并没有为兄弟三人分家,或者说是,看在这份家业是燕鸿渊一人所为的份儿上,当父亲的就算是想给三兄弟分家,也没办法开口分家的原因上,索性便借着兄弟三人之间和睦的感情,把分家这件事儿抛置到了脑后不提了。
两名金人被燕鸿升家的下人带入另外一间房间休息时,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叶青,眼神中也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敌意,显然他们此刻无暇理会前两日,这个坏了他们好事儿的禁军。
燕家的议事厅门口,连燕倾城的贴身丫鬟都没让进入,而燕倾城则是在跟随着燕鸿升父子走到议事厅的门口时,突然站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神态轻松的叶青。
叶青察觉到燕倾城的目光望向他后,立刻明了的轻轻“哦”了一声,而后便快步跑到燕倾城身后,准备跟着进入议事厅。
只是当燕倾城刚刚走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门口两个二叔家的护卫,略带恐吓的声音:“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燕倾城先是看了一眼议事厅内,正神情悠然坐下,对门口护卫的行为,毫不关心的燕鸿升父子三人。
而后扭头望向身后,便看见那禁军当着两个护卫的面,神色坦然的又“哦”了一声,然后竟然出人意料的伸出手,推开一个护卫横在他胸前的手,便神色自然、挺胸抬头的走了进来。
看着那“闲杂人等”理所当然的走进来,燕倾城神色倒是一愣,想不到这个禁军竟然还有这般胆识跟眼色,自己只是望了他一眼,他便知道他自己该干什么了。
燕鸿升三人也是一愣,料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胆
大,连燕家二老爷的议事厅都敢闯。
但接下来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那“闲杂人等”竟然向站在他旁边的燕倾城伸手虚请,而后走到他们三人桌子对面,拉开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举止从容的请燕倾城坐下。
燕倾城眨动着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那禁军进来后,便站在她的身旁,快速的扫视了一圈议事厅。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禁军突然一手放在小腹处,另外一只手臂自然张开稍稍下垂,微微弓着上身作出虚请自己往前走的奇怪样子。
燕倾城不由得再次微微愣了下神,接着就看见那已经走到燕鸿升三人对面的禁军,拉开了面对着三人中间的一把椅子,又是伸手作出虚请的动作,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抹看不透的坏笑:“小姐,请。”
虽然不懂这个禁军,如此奇怪的礼仪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在此刻由他表现出来后,多少让燕倾城觉得还挺受用,一股淡淡的虚荣心跟高贵感,瞬间从心底里升起。
既然已经进入了议事厅,而且还是来跟二叔摊牌的,燕倾城在看了一眼那禁军的笑容后,便莲步轻移,不理会对面三人怒目而视的目光,径直走向了被禁军拉开的那把椅子前。
随着燕倾城弯腰开始往下坐,她便感受到那背后的椅子微微在往前推,整个过程很难让人察觉,但又是极其的自然舒服。
所以当燕倾城真正的坐下后,她赫然惊奇的现,自己所坐的椅子与桌面的距离,竟然是刚刚好。根本不用自己坐下后,再去调整椅子跟桌面之间的距离。
“胡闹,你是我们燕家的什么人,赶紧滚出去。”燕鸿升的长子燕庆祝,看着叶青请燕倾城坐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反而是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气定神闲的站在了燕倾城的身后,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开了。
叶青指了指身前的燕倾城,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人。不会滚。”
燕倾城听到叶青如此痞里痞气的回答,差点儿笑出声。但突然间回过神,才回味出那句“她的人”听着怎么那么无礼,有点儿在轻薄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