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渟抢过去:“不用派什么人,我送霏儿回去。”
一边说一边就拉着宁霏往外走,太子在后面叫都来不及,谢渊渟充耳不闻。
想挣脱,但拉拉扯扯的实在太难看,又不好挣脱的宁霏:“……”
好想剁了他那只蹄子。
到太子房间门外,两人正碰上端着托盘,给太子送药进来的唐侧妃。
这些天里,宁霏负责给太子治疗,照顾太子生活起居的则全是唐侧妃。
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太子府里的妾侍寥寥无几,而且都很低调,不怎么出来见人的那种,宁霏来了这么多天都没见过一次,想来是完全不得太子的宠爱。本来可以纳两位侧妃,也只有唐侧妃一个,另一个位置就那么空着。
太子对唐侧妃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似乎也并不是男人喜爱一个女人的那种感情,态度平平淡淡的,倒更像是对待一个身份特殊的同居伙伴外加管家下属。
不过唐侧妃则完全是正宫娘娘的范儿。衣裳照规矩不能穿正红,她要么完全避开红色调,要么就穿尽量接近正红但又不能说是正红的颜色。带的饰都以稳重大方为主,看不到一点妾室喜欢用的娇俏妩媚风格。
通身端庄大方的气度,一举一动间尽显高贵仪态,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像是一个侧室,而完全就是太子正妃。
唐侧妃向两人福身行礼:“七殿下、宁六小姐。”
谢渊渟两眼朝天,连看都没看唐侧妃一眼,就直接走了过去,只当唐侧妃完全是空气。
宁霏按照礼仪,本来也要对唐侧妃回个礼,但谢渊渟还抓着她的手不放,拽得她整个人往前一冲,一个趔趄,这个回礼就根本没有行出来。
宁霏怒气冲冲地压低声音:“放手!你是神经病不用讲礼貌,我不是!”
谢渊渟头也不回,继续拽着她大步往前走,用唐侧妃完全能听得到的音量大大方方地道:“不用搭理她。”
宁霏这时候已经被他拉得踉踉跄跄走出了一大段路,绕过一个拐角,连唐侧妃的人都看不到了,只好作罢。
唐侧妃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脸色一片僵硬难看。
等到两人走得看不见了,她才缓缓地站起身子,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底全是阴沉。
……
宁霏回到安国公府,众人得知她救太子一命,从建兴帝那里得来的是一张免死铁券丹书,都十分高兴。
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是宁霏的亲人,万一以后谁出了什么事,宁霏肯定会把这张铁券丹书拿出来救他们一命。
尤其是宁茂。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党争中站错了队,如果以后上位的偏偏不是他这一党,而且对方又对他起了杀心,他至少就可以用这铁券丹书逃过一命。
只要不改朝换代,铁券丹书的使用时间是不受限制的,并非只有当下这一任皇帝在位的时候才能用。
有免死铁券丹书在手,就安心多了。
宁霏不管他们,让他们尽情去高兴。铁券丹书也只是妥善保管在安国公府里,不用非得攥在她手上,反正这张铁券丹书的所有者是她,要使用的时候,必须是她本人出面并同意,才能生效。其他人就算是拿走了也没用。
……
永安宫。
“嘶……轻点!你这是想痛死本宫?!”
蒋皇后倒抽了一口冷气,正在给她脸上换药包扎的医女被吓得连忙停手。蒋皇后暴躁地一个耳光重重甩过去,那医女被打得头一偏,脸上飞快地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皮肤也被蒋皇后尖长的指甲划破了,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那医女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儿不敢喊痛,知道蒋皇后现在正心烦得要命,也不敢喊求饶,只是扑通一声跪下去,匍匐在地上,埋着头浑身抖,一动也不敢动。
蒋皇后以前一直看不起那些自己有一点不如意,动不动就打宫女出气的妃嫔,觉得这是低级的做法,只有那些没出息的小人物小角色,才会欺凌比自己更弱小的下人来泄。
但现在轮到她自己身上,她才知道,这情绪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她的脸在那天晚上被磕得不轻,鼻子、上唇和脸颊上擦破了好几块,鼻梁断了,牙齿也断了大半颗。
现在的样子就是大半张脸上都包扎着纱布,只露出一边眼睛和一半嘴巴,几乎不能张口。
擦伤还罢了,太医院有上好的白獭髓,调和玉屑、琥珀、珍珠粉、鱼骨胶等物后制成药膏,可以基本上消除疤痕。
鼻梁骨折,只要精心治疗调养,也能养得回来。但毕竟是脸上的关键部位,骨骼相对精细脆弱,愈合后鼻梁的形状可能会稍稍有点变形。这就已经足够让蒋皇后心情糟糕。
最要命的还是牙齿。她断掉的那颗牙是最外面的门牙,而且差不多就是齐根断掉的,现在一张嘴就是一个黑洞洞的缺口,说话还嘶嘶地漏风。
大元没有镶嵌单颗假牙的技术。老年人满嘴牙齿都掉光了,倒是有一整套的那种活动假牙,但单颗牙齿掉了就只能掉了,有假牙也装不上去。
太医也在她的逼迫之下给她想过办法。唯一可行的就是用金线或者银线绑着假牙,跟邻近的其他几颗牙齿系在一起,但这样不但要在邻近几颗原本完好的牙齿上磨出凹槽来,而且一张口还是整排金闪闪的金线晃瞎人眼,比缺颗牙也好看不了多少,最多是说话不漏风罢了。
另外,这样系上去的假牙是完全没有咀嚼功能的,啃一口苹果都能歪掉甚至掉下来,简直还不如不装。
所以蒋皇后的牙齿现在还没有做任何处理。现在脸上包扎着纱布遮住了嘴巴,倒还罢了,等以后纱布拿掉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怎么说话。
容貌是女人最大的软肋之一。蒋皇后身为金尊玉贵的一国之后,平日里就是眼角出现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皱纹,都要紧张着急个大半天,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心情怎么能不暴躁。
建兴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景象。蒋皇后在铜镜面前对镜自照,那个医女跪在她旁边瑟瑟抖,半边脸上鲜血淋漓,周围的一众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