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国公爷怎么还叫我夫人?”李氏一脸讥讽,“你们不是刚刚已经有了一位新夫人吗?”
宁茂也不知道她站在门口听了多久,应该是什么都被她听见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尴尬万分。
可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这会儿不应该是在琴瑟居躺着吗?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外面守门的下人为什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浩儿快满十岁了,你又没有儿子,娘一定要让我抬邱姨娘为平妻,这样浩儿就可以请封世子……我正打算告诉你……”
“告诉我?”李氏的冷笑越刺耳,“原来抬平妻这么大的事情,国公爷一个字都不用跟自己的正室夫人商量,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吗?”
穆氏见不得李氏这般咄咄逼人地对着自己的儿子,也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没错,这就是我和茂儿两人做的决定,你算什么,有什么商量的资格?你识相的就给我老老实实接受邱姨娘为平妻,不接受就给我滚出我们安国公府,正好把正室夫人的位置让给邱姨娘!我早就想撵你这个占着窝不下蛋的逆妇了!”
邱姨娘在旁边听着,暗暗窃喜。果然李氏就只是仗着李家的势作威作福,穆氏以前就算是再暴怒,也不曾说过要休了李氏的话,一直忍气吞声。如今李家一倒,穆氏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赶人了。
穆氏这话一出,李氏和安国公府非得翻脸不可,她的安国公夫人之位,就十拿九稳手到擒来。
李氏在穆氏这般破口大骂之下,并没有对穆氏动怒,而是冷冷地看向了宁茂,像是在等着他的反应。
宁茂避开她的目光,低声劝穆氏道:“母亲,你少说两句……”
“哈哈哈!”
李氏突然大笑起来。
“少说两句!你的回答就是少说两句!好!好!好!”
她走上前一步。
“这事先放一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教国公爷。你之前说派了人去漠北,派了几个人?他们什么时候出的?分别是谁,叫什么名字?”
宁茂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心里虚:“夫人问这些干什么?……”
“因为我对他们传回来的这些消息保持怀疑态度。”李氏挑眉,“他们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他们到了京都以后,我想一个一个地问问他们在漠北的经历。国公爷应该能帮我把这些人叫来吧?”
宁茂头上冒出冷汗:“夫人,你这是不相信我?”
李氏把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条摔到宁茂的面前。
“从漠北传信回来的纸条,用的竟然是漠北根本没有的玉绵纸。国公爷,你是不是想说他们除了玉绵纸以外,用其他纸写字都会天打雷劈,所以才需要千里迢迢专门带着玉绵纸去漠北?”
宁茂纵然平日里在官场上能言善辩,这时被当面揭穿谎言,一时也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只后悔自己找别人代写纸条的时候,没交代对方注意用什么纸张,结果被看出了破绽。
但李氏刚刚看到信的时候,不是整个人都垮了吗?按理说她现在应该都还在打击中没有缓过来,怎么会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
李氏冷笑:“国公爷根本就没派什么人去漠北,这封信也是叫人代写来糊弄我,捏造了一个找到尸体的假消息,好让我彻底死心吧?……亏国公爷平日里百般注意自己的名声形象,这般撒谎撒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对自己的夫人都满口谎言,要是被那些朝臣们知道了,不知以后还敢不敢跟国公爷共事?”
之前蒋皇后派孙姑姑来安国公府为睿王提亲的时候,他就已经欺骗过她一次,阳奉阴违地准备瞒着她暗中答应下睿王的亲事。
那一次因为宁霏最后没有真的嫁给睿王,而且她又看在多年的夫妻感情上,原谅了他。但这一次,她再也不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因为她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虚伪丑恶的面目。
骗她说已经派了人去漠北,这已经让她不能容忍,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捏造了她的家人已经尽数确认死亡的消息,让她彻底死心。
要是祖父他们其实还活着,而她被他所欺骗,没有及时去找他们,导致错过了他们最后一线活命的生机,那她就是李家最大的罪人,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明知道她在得知家人的死讯之后,会何等悲痛何等绝望,在这么大的打击之下精神身体就算不垮掉,也会大伤元气,还是用这种死亡信件来骗她。就为了不让她一个女人亲自去漠北,免得坏他安国公府的名声。
这个男人,她当初一心一意爱上的翩翩才子,她不惜离开家人远走千里也要嫁给他的俊美少年郎,她成亲后百般容忍委屈求全,连自己的本性都深深压抑下去,只想求得他欢心的夫君,其实根本就没有爱过她。
不爱她倒还罢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勉强不来,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用不爱她就能说得过去,他就是一堆彻头彻尾的渣滓。
他对她的那些客气、尊重、彬彬有礼、温言软语,全是看在她背后的李家的份上。李家一倒,他就迫不及待地撕开道貌岸然的面具,露出了藏在下面卑劣丑陋的真正面目。
而她这么多年来,还可笑地一直自欺欺人,为他解释,也为自己解释,找尽一切理由借口,骗自己说他对她其实是有感情的。
他并不是那个把她骗得最惨的人,她自己才是。
现在她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了多年的男人的脸,只觉得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