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严清怡一愣, 脑海里顿时浮起七爷精致俊美的面容。
他穿玄色大氅,气度淡然地站在床边, 目光温柔和煦,犹如天上的星辰落在凡间,带来满室清辉。
桃花会上, 漫天桃花飞舞, 他身穿宝蓝色的锦衣唇角噙一丝浅笑,宛若九天飘然而下的仙君。
还有那间破旧的土地庙中, 他面色苍白似纸,却硬生生地把身后的残砖断垣站成了一幅魏晋年间的水墨画。
这样高山遗雪般清贵儒雅的人,只要他肯,有千万人愿意供他驱遣, 他会因为报复她而降尊纡贵?
严清怡直觉不太可能。
但魏欣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论相貌, 她跟魏欣不分伯仲, 各有各的美,而且名门贵女中, 生得好看的比比皆是, 她并不算出挑的。可论起家世,魏欣是天上的云,她则是塘里的泥,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而且, 她跟七爷相见也不过区区数面, 七爷怎么就会“心仪”她了?
即便没有林栝在先, 严清怡也不敢应允。
林栝面容冷峻,似乎不太容易相处,可他心是热的,那双眼眸每每在看向她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欢喜。
七爷恰恰相反,他脸上总是带着淡淡浅笑,看上去清雅温和,而眼底却像千年寒潭,望进去笼着一片雾气,教人猜不出看不透。
想到此,严清怡笑道:“我又不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就我这样的家世,还敢高攀七爷?”话出口,随即想到,自己确实高估自己了。
七爷那般的人物,想要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今儿可以“心仪”她,明天还可以“心仪”其他人。
能够上玉牒的只有三人,那些不上玉牒的岂不是想要几个就能有几个?
就连李实他爹,一个管牢狱的八品小官,还时不时往家里接姨娘,何况七爷?
一个侍妾或者姨娘,谈什么家世?
只要相貌好看,或者品行动人,能够入了七爷的眼就成。
却原来,她仍是把自己当成了一盘菜。
严清怡哂笑下,随即正色对魏欣道:“我还是以前那话,是不可能给人做小的。七爷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是一起兴起逗弄人。”
魏欣赞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没法跟你往来,否则以后多难受。”
公侯将相也有几家穷亲戚,但明媒正娶的正妻却不会跟小妾姨娘们走动。
“就你心事多,想哪里去了?”严清怡嗔她一眼,“你的事儿,到底有没有眉目?”
魏欣“唰”地红了脸。
严清怡讶然:“还真的有?是哪家?”
魏欣期期艾艾地道:“阿薰没告诉你?”
严清怡摇头,“她刚成亲,家里事情肯定多,我哪好打扰她,再说,我到年底才满孝。”
“我娘本来说是等今年春闱结束……我也喜欢读书多的,会体贴人,但是前两天,何夫人往我家去……我娘觉得挺好。”
严清怡皱着眉头,“到底是哪家,你说明白点儿,怎么扭扭捏捏的?”
魏欣甩着手道:“不说你笨,哎呀,就是阿薰大哥。”
“啊?”严清怡是真的惊诧了,“你们两家认识都七八年了,从来没有过结亲的念头……对了,你见过阿薰大哥吗?”
魏欣瞪她一眼,“不是告诉过你,中元节护国寺庙会见过,还有阿薰相公。”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写信提过,”严清怡连声道歉,“肯定是何家大哥看见你,惊为天人,就动了心思。”
“什么天人,丢人都丢到外婆家了。你不知道庙会上好吃的东西多么多,有炒年糕,有白汤杂碎,有红豆冰,就是清汤馄饨也比家里做的可口。”
严清怡笑吟吟望着她,“然后呢,吃撑了?”
魏欣沮丧地点点头,“撑得肚子痛,而且阿薰不够意思,就跟她相公眉来眼去,根本不管我,然后天气太热,热得头晕,然后我就吐到阿薰大哥身上了。”
严清怡能猜到魏欣吃撑肚子,却完全想像不到她吐了何大哥一身的画面。
“阿清,你说我能答应吗?肯定不能啊,我看见阿薰大哥就想往地缝里钻,这是一辈子的话柄,我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所以,我没答应。”
严清怡哭笑不得,“阿欣,你傻不傻,为什么不答应?你都那样丢人现眼了,何大哥还愿意娶你,以后再有什么丑事也不怕。这门亲事真的再好不过,两家知根知底的,何夫人性子宽和,阿薰就不用提了。你别犹豫,赶紧嫁了吧。”
“我过不了心里的坎儿,”魏欣扑到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片刻瓮声瓮气地道,“随便我娘吧,她说好就是好。再说,万一八字不合呢?”
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泣意。
严清怡沉默片刻,转而问道:“你最近见到蔡如娇没有,上次在大街上遇到她,她说我大姨父要升迁了,还在南薰坊新买了宅子。”
魏欣从被子中抬起头,“宅子我不清楚,可升迁是绝对没有的事儿,听说圣上要从地方抽调官员进京。我娘还说,不知道谁有运气,一下子平步青云,兴许能直接入阁也未可知。”
既然魏欣这么说,那就是有七八分准了。
严清怡心情大好,不管怎样,她就是不想看到陆致得势。
魏欣刚走不久,李实跟秦四娘骂骂咧咧地回来。
秦四娘鬓散乱,腮旁明显有处青肿,李实脸上却是血迹斑斑,几乎肿成了猪头。
严清怡大吃一惊,连忙端了盆清水,绞一条棉帕,“不是说找房产经纪打听铺子,怎么成这样了,跟人打架了?”
“娘的!”李实张口就骂,说话时牵动唇角伤处,“嘶”一声,又骂,“娘的,欺负我们两个是外地人,要是在济南府,我伸根手指头就能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