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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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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关自身,她又怎可能沉得住气?

严清怡思量来思量去,突然想到薛青昊,立刻吩咐月牙将他找了来。

薛青昊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袍,肩宽腰细,上唇已经长出细细软软的胡茬,眼看着就要是个大男人了。

许是没穿惯长袍,他走起路来晃头晃脑的,略有些不自在,可见到严清怡,立刻关切地问:“姐,你好点了吗,没事吧?看七爷早上着急的样子,我还以为怎么了。”

严清怡怔一下,沉着脸问:“七爷怎么说的?”

“七爷说他说错话,你恼了他,躲在屋里哭。他说大年初一不好掉眼泪,否则一年都不顺心,让我劝你开开门,他给你赔个不是。还说万一你想不开,做出傻事怎么办?”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想不开?”严清怡又气又恼,“你不是看他不顺眼,怎么又肯帮他?”

薛青昊笑道:“姐以前也这么说,正月里不能哭。七爷反正要做我姐夫,我不能眼看着你们两人吵架,也不管吧……再说昨天七爷刚刚送了我大礼。”

严清怡“哼”一声,“他送你什么了?”

“扳指,”薛青昊两眼立刻放出光芒来,献宝似的把荷包里的扳指拿出来,“这是驼鹿角的,师傅说真正上战场打仗的人都用这种扳指,像那种碧玺或者翡翠的,都是半吊子,不中用。”

严清怡立刻想起林栝那只碧玉扳指,恨恨地瞪他一眼,“扳指就是护住指头的,能张弓射箭才是正经本事,带哪种扳指有什么要紧?你现在要学射箭了?”

薛青昊答道:“开春学骑马,秦师傅说给我找匹温顺的马先学着,等天气暖和了不方便跑马再开始学箭。”

严清怡思量会儿,提醒道:“别忘记从二月里就开始交银子,头一个月我通融一下,月底交就成,以后要十五那天交。”

“姐放心,我记着呢。”薛青昊胸有成竹地答应着。

不知不觉,太阳西移,天色慢慢黑了。

严清怡白天睡得足,夜里便走了困,躺在床上翻腾到半夜才睡下。好在第二天也没什么事情,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抄过两遍经文,又看了几本书,总算熬过了初二。

正月初三,难得的一丝风都没有。冬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寒冬,倒有些阳春三月的气象。

严清怡正吩咐月牙将被褥拿出来晾在院子里,就见七爷沐着满身阳光大步走进来。

他披件靛青色夹棉斗篷,皮肤白皙鼻梁挺直,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高华清贵。

月牙屈膝福了福,“见过七爷”,识趣地离开。

严清怡也行个礼,再没作声,举着鸡毛掸子一下下拍打着被子。有粉尘飞出来,被阳光照着,纷纷扬扬。

七爷走到她面前,静静地打量片刻,“我来吧。”

严清怡将鸡毛掸子递给他,转身进了屋子。

不大会儿,七爷跟着进来,从西次间取来纸笔,写下几个字,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字条,铺在桌面上。

严清怡看过去,两张纸上一模一样都是李实跟秦四娘的生辰八字。

那张折叠过的字条还是她在十月的时候写的。

并排摆在一起,字体稍微有些像,可她的字明显比七爷的要灵动得多。

七爷温声道:“先前我见过你写的那张《陈情书》,也开始临小钟的帖子,足足三年有余,也只能写成这样。你的字如果没有四五年的工夫应该练不出来……欧颜柳赵的字帖容易得,可《灵飞经》却不常见。”

严清怡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在济南府的时候,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哪里来的银钱习字?

七爷又道:“那天你说要将罗家女眷接回京,后来我去国子监转了转,罗士奇也写得一笔好字,无论从笔势还是间架,都极得小钟神韵……我还听说你结识何总兵的姑娘是因为养茶花,罗夫人也养得好茶花。”

原来她身上处处是破绽,却自欺欺人地以为瞒过了所有人。

严清怡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明亮的阳光透过糊窗的高丽纸照进来,她光洁的额头仿佛上了釉的甜白瓷,柔滑亮泽。

片刻,严清怡抬头,淡淡地问道:“七爷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早在淮海侯府那时候我就喜欢你,还有就是……”他看着她眼眸中掩藏不住的紧张与恐慌,不由就叹了口气,“我想让你随心所欲地活着,不用假装成别人,活得那么拘谨。”

严清怡愕然,大大的杏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七爷双眉漆黑如墨,眸光却清亮似水,眸底深处映出她因为惊慌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七爷所言可当真?”

七爷重重地点头,“我几时说过假话,告诉你别胡思乱想,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

严清怡不答,眼眶里却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那雾气飞快地凝聚起来,汇成泪水,自眼角滚落下来,颤巍巍地挂在腮边。

七爷抬手拭去那滴泪,就势将她拥在怀里,低声道:“通微法师已经羽化,这世间除了你我再无别人知道此事,即便有人怀疑,咱们死咬着不承认又能怎样?谅他们也不敢张扬出去。实在不行,你就推到我头上,我给你担着。”

严清怡痛哭出声。

这些年,她既牵挂着前世的爹娘又要供养今生的家人,既想保全罗家血脉,又惦记让薛青昊成才。

她夹在前生今世的夹缝里左右为难。

没有人知道她的纠结,也没有人理解她的苦处。

而现在,却突然有个人告诉她,让她随心所欲地活,不用假装成别人,不用背负那么多的重担。

她顾不得正月里不能哭的习俗,只想将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委屈与苦闷尽数泄出来。

七爷由着她的性子哭,良久,轻轻拍拍她的背,像是对待童稚的孩子,声音低且柔,“再哭我的衣裳都要湿透了,总不能穿着湿衣回去,上次让你给我再做四件长袍,你做了没有?”

严清怡抽抽搭搭地止了泪,这才瞧见他靛青色斗篷里头是她之前做的那件宝蓝色长衫,胸口处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她急忙直起身,“对不住,我还没做,要不打人回去取一件?”

七爷笑着摇摇头,“不用,好在我里面还穿了件夹袄。”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拭了泪,“正月不好动针线,等出了正月赶紧把衣裳做出来,我等着穿……还有,上元节宫里设宴赏灯,我来接你过去,你打扮得漂亮些,别被我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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