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僵,嘴禁不住扁了一下,带着复杂的情绪,我装作无所谓地说:“那事不都翻篇了。别动不动就把它揪出来鞭尸。”
抬起眼帘,陈图注视着我,他摇了摇头,说:“不,我跟你五年前那笔账如果没有算清,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继续我后面想做的事。”
与以往吊儿郎当一副欠揍的小样不一样,此时陈图的脸上更多的是沉着的诚挚。这样的一个他,让我觉得略有陌生感,却不觉得突兀。
噢了一声,我手按在文件袋上,问:“其实,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挪了挪坐过来,陈图整个身体挨在我一旁,他的脸上露出些少讪色,他说:“我以前的病例。”
陈图有病啊?我原本应该喜闻乐见欢欣鼓舞,就差撒花庆祝了,可心禁不住揪了一下,拆封的动作也慢了一些。
把里面有些泛黄得带着浅浅霉味的一沓纸抽了出来,我赫然看到报告出具的时间。
2007年6月1日。
这个时间,是我高考的前夕。距离我被陈图侵犯的时间,不过十几天。
再往下看,一串串特别专业的医学名词,看得我头脑胀。于是我把这份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看医生给下的定论。
综合所述,患者器质性各项指标正常,现判断患者所属严重的勃起功能障碍,其病症表现为全无性行为欲.望,勃起可能性为零。经判断,患者属因精神创伤引起的心理性性功能障碍。后应移交心理调节科室跟进,请务必密切关注患者在社会家庭中地位变换引起的精神创伤。
患者信息那一项,赫然填着陈图的名字。
至于我为什么能一下子判断出来这份病例真的属于陈图,这不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人,那是因为我见过陈图的字迹,他的字很漂亮很有特色,我过目不忘。
怎么的,这份报告的意思是指,陈图那方面不行?
我表示,我现在很方!至于我方成啥程度了,估计把我丢进一堆砖头里面,就再找不出我来了,毕竟我已经方出了新境界。
握着文件,我抿着嘴沉寂坐在那里,过了一阵,我略带迷惘地看着陈图:“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一脸的一本正经,陈图正儿八经地用手戳着上面的几个医生的名字说:“这份报告,我保证没做假。劳动节,你要不信,我把这些签名的医生全给你找来,让你单独问他们。如果有作假,就算我找他们合谋过口供,你多问一些,自然会现破绽。”
信,我怎么就不信了?
别说按照陈图这么装逼的性格,换作任何一个不装逼的男人,其实都不太愿意向别人坦白他不行这样的真相。陈图他要真的想演个苦情戏啥的,按照他演帝的标配,他完全可以演别的,没必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样戳自己的老脸。
但是,既然陈图没做假,那我是活见鬼了,他当年被医生判断他那方面不行,喝多了还能那个我?
他不行,上次他抱着我跳舞,那个顶着我的东西是啥?难不成陈图还有随身带着锤子的爱好,那个蹭得我起了反应的滚烫的东西是把锤子?
我姑且这样大胆地假设,陈图他是以前不行,但后面他可能痊愈了。但这网上不都说吗,男人最怕别人说他不行,最忌讳这事,就算哪怕是曾经,也会讳莫如深。而现在,他是作了多少的心理斗争,才把如此隐私的病例拿来给我看?
我明明只是想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思考问题,却在思考问题时,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喉咙有点干。于是我挪了挪屁股,离陈图远了一些。
却像是磁石一样,我动,陈图也动,他靠过来,一把将我的手捧起抱在手心里,他说:“劳动节,上次在餐厅,我跟卢周说的那些话,是我混蛋。但我当时那样说,本意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我是真的以为,我当年没有对卢周带来的女同学怎么样,是卢周的同学给我扣了黑锅。那时你用水把我浇醒,因为我那时候得了这病,我就在心里面肯定自己没对你做什么,我跟着你的目光看沙上的红印,我第一反应是你不过想引导我,让我自以为我侵犯了你,你可以找我茬,弄点钱花。我那段时间非常低落,我不想跟你纠缠,不想等你慢慢引出重点,于是我当时的处理方案是,能拿钱打就拿钱打,别浪费我时间就行。我希望你直接开门见山说要多少钱。你当时不要钱,我直接判断你是心虚,所以跑了。我当时没有考虑到,我虽然有病,但我喝多后心理完全属于放松状态,完全有犯罪的可能性。”
要是在五年前,我对性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还好,但现在,好歹大学期间和室友一起,出于好奇的心理也好探索的心理也罢,几个女孩子一起偷偷摸摸看过岛国片。我肯定知道,真的生过关系,如果没有收拾,男女身体上都会留有痕迹,陈图这人看起来就不像没有经验的,他会现不了痕迹?
抿着嘴思索半分,我罗织了词措,略显艰难,我含蓄地说:“陈图,你能别逗我么?我们真的生过,都是有痕迹的,你给自己穿裤子的时候,没现自己下身有异常?”
陈图望着我,语气里面带着怅然:“你当时拿水浇我,什么痕迹不给你浇没了?如果你不浇,我肯定说不出什么要么你报警,要么给你赔钱的狗屁话。现在回想一下自己当年那些自以为是,真是渣。”
看陈图的眼睛,那满溢得快要决堤而出的真挚,以及他手心传来的灼热,这一切不断地冲刷着我的理智。
也有可能因为今晚偶遇了邓关凤,这更让我坚固得如同磐石般的心理防备线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回忆翻涌而至,我瞥了陈图一眼,自嘲笑笑:“我那时候是真的缺钱。为什么我就想不到找你弄点钱来花花。”
我的话刚刚说完,陈图将我往他怀里一拽,他整个手臂如同藤蔓地禁锢住我,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唇在我的耳边游弋,他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响起来,他把声音放得挺慢,他说:“劳动节,如果我当时知道,我是真的侵犯了你,我肯定不会那样的,我肯定会负责到底。我很抱歉,我当时的反应确实像个人渣,你其实不该那么轻易放过我,想想我给你造成的困扰,让你备受折磨,我就心酸。你就原谅我行不行,我后面会对你负责。你跟我在一起,我以后会对你好。”
如果说,陈图前半段那些呢喃,让我有很多的动容,那么他后面那两句话,直接将我拽回了现实。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天,我从来没有让陈图为我负责到底的念头。他确实毁掉了我青春的憧憬,但我不能因为他毁了那些憧憬,我就要以此要挟,与他捆绑在一起。如此这般,我被毁掉的不仅仅是青春。
狠狠地推开陈图,我冷冷地说:“不用。过去的事我全忘了。你不用对我负责,你应该去找个你喜欢的姑娘,别动不动就抱我,我不乐意被你吃豆腐。”
陈图的手悬空在那里,他几乎是咬着我的话音飞快地答:“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陈图说得干脆利落,一点也没拖泥带水,他的声音不高,却将我的心重重震了一下,勾得我的心起了涟漪。
我不是那么矫情作态的人,我又不是长得歪瓜裂枣也没有食不果腹,我是个有着良好市场良好销路的单身狗,有人喜欢我,这不挺正常。所有我才不会捂着脸娇羞地问陈图他喜欢我什么。
我更不会说滚丫的,我们才认识多久就说喜欢,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