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脸转过去,面对着那些不断地倒退的风景,泪腺随着理智和智商的回归全然崩塌:“陈图,是我身体出了问题对吧?”
我没看到陈图的表情,我也没能很快等到他的回应,我只听到他越急促的呼吸声,那些声音就像是秋天的落叶声,很轻很寂寥。
我们下车时,陈图手忙脚乱地掏钱包给车费,他真的是全然失了方寸,他的手滑了几次,钱包掉在地上好几次,他才颤抖着把它打开,抽出了不知道多少百,从车窗里面递给那个能在我和陈图上演悲情对峙时,还能保持缄默的司机。
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没有走开,就安安静静地抱着那张早已经被眼泪模糊掉的化验单,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直到陈图过来,手放在我的腰间,轻轻地推动着我说:“伍一,我们回家。”
跟早上出门时那些诙谐轻快的气氛相反,我和陈图在一路沉重的安静中回到家里,然后我们带着那些不用言明的默契,双双回到卧室。
我坐在床沿上,陈图在关门时,顺便把窗打开了。
有些小心翼翼,他主动打破这沉默的相持:“伍一…..”
将所有紧绷在四肢里面的力气全部抽掉,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打断了陈图的小心翼翼:“说吧,是不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沉默,沉默,再沉默。
几分钟后,陈图忽然爬山床来,可能是为了避免积压到我的身体,他以特别怪异的姿势跨在我的身上,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对视了几秒后他覆上来狠狠地吻住我,他的声音在这样的热吻中变得模糊:“伍一,我们不要孩子,我们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我们可以养养小猫,养养小狗…”
我好不容易止住我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陈图你告诉我,你直接告诉我,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再也不能要孩子了,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有权利知道这些。”
唇游弋到了我的耳边,陈图似乎是从胸腔里面拼命挤,才挤出了一个字,但我听得很清晰,他说的是:“嗯。”
像是在三万尺高空被人狠狠抛下,那些失重感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朝我侵袭而来,我的瞳孔睁大,天花板上面那些煜煜光的水晶灯在我的眼睛里面只剩一丝白光,我的意识涣散,逻辑思维却出奇的清晰,我再一次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而我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
全靠自己的大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陈图半伏在我的身上,他依然用手捧着我的脸,过了小半响,这一次他的语速不像一只年老多病的蜗牛,更像一辆老旧吱呀的马车,黯淡并且嘶哑:“梁建芳绑架你和小段那一次,你晕倒入院,我放心不下,让医院给你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在我安排你和小段出院那天我拿到所有的检查报告。”
记忆如同电光火石般闪回我和小段出院那一幕,当我和小段两个难兄难弟对视哭哭笑笑时,陈图抿着嘴,目光好几次恍惚地飘在我身上,又飞快移开。
我当时只当他是自责他没能及时来到,让我和小段都经受了苦楚。
拼命地咬唇,我拼命地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因为颤抖而过于模糊:“我有什么问题?陈图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要不然,你把我的体检报告拿过来,我自己看。”
手更用力地揉我的脸,陈图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砸到我的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断断续续:“伍一我们不要孩子也没事,我们有爱情就够了,等我们四十岁左右,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去看很多很多漂亮的地方,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们都去….”
用力地按着眼眶,把那些还想奔腾出来的眼泪按住,我颤声道:“把体检报告给我看。”
陈图一动也不动。
疯了似的,我冲着陈图咆哮:“给我看!拿给我!不然我就算把这个房子掀开顶了,也会把它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