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管事彭襄死在了兴府的柴房里。
那地方平时人进人出, 基本都是为了拿柴禾去烧火, 平时门也不必上锁,就虚掩着,方才大管事带着人四处找他, 乱纷纷之中,有人顺手推开拆房,结果就看见吊死在横梁上的三管事。
家丑不可外扬,但事情已经闹大,段栖鹄不肯善罢甘休,提出要过来看看三管事的尸体, 兴茂无法, 只得亲自领着人过来。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崔不去和凤霄。
外加好几个看热闹的宾客,包括高懿, 以及刚才想要调戏凤霄, 却反被崔不去作一顿的陈霁。
他估计是没遇上过这样的情景,脸上居然还带着几分凑热闹的新奇和兴奋。
但三管事彭襄泉下有知,估计不会感到高兴。
他脸上甚至还保留着惊恐的表情,也许是临死的那一刻, 他后悔了, 却无力挣脱绳子, 最后只能带着不甘咽气。
但崔不去记得凤霄说过,三管事会武功, 虽然武功平平, 但如果他真的玉秀密谋杀害段栖鹄, 又担心事情败露的话,应该选择逃跑,而非畏罪上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要自杀,用刀直接抹脖子,也比上吊来得简单利索,这才更像一个练武之人会做出的选择。
在所有人低头察看尸体的时候,凤霄也在看。
但他看的却是崔不去。
崔不去垂目敛眉时,有种温柔的意味,与平日格外不同。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凤霄的眼神,扭头望来,面露疑惑,像是在询问他何事。
凤霄诚恳道:“每次你露出这种表情,我就知道你又想坑人了。”
这句话他是通过传音入密送入崔不去耳中的,旁人只能看见他动动嘴唇,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崔不去对他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冷笑,复又低头去察看尸身。
“他掌心好像有东西!”有人叫起来。
大管事随即让人掰开三管事的手掌,上面用血写了四个字。
血债血偿。
自然而然地,旁人又去看他另外一个手掌。
同样有字,也是四个。
天道循环。
“他手臂上有伤!”三管事的手腕被抬起时,袖子也滑落下来,露出手臂上的刀伤。
大管事皱眉,只能看出这道刀伤很浅,也没毒。
难道是三管事临死前自己割的?
因为指使婢女给段栖鹄下毒,事败之后于心有愧,干脆自杀?
段栖鹄冷笑一声:“兴公好手段啊!杀人不成,灭口倒快,如此一来死无对证,我也不能如何了!”
兴茂怒道:“我若真要杀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现在一声令下,保管你再无走出这里的机会!此事必然有人从中作梗挑拨,想图个渔翁之利!”
高懿:……
段栖鹄和兴茂厮杀起来,谁最终能得到好处?
自然是高懿。
只要段栖鹄跟兴茂的势力彻底荡平,且末城就是高懿当家做主了。
高懿想不想当个实权县令,镇守一方?
当然想,但他是三人之中势力最薄弱的一个,根本就做不到。
“若兴公不介意,我可以派人去找仵作过来验尸。”高懿道。
“不必了。”崔不去起身,“人不是上吊自杀,是被勒死之后才放上去的,他手臂上的伤口,应该也是凶手在他死后造成的。”
段栖鹄不相信龟兹王的侄子还会验尸,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追究对方的身份真伪,皱眉追问道:“何以见得?”
“看他的脖子。”崔不去指着三管事的脖颈道,“一般上吊致死者,身体往下坠,所以脖子上的勒痕,中间深而两边浅,兼且还有绳结在肌肤上留下的淤痕,但现在他脖子上的勒痕很均匀,显然是被人先以绳索勒死,然后才作成上吊的情状。”
众人仔细望去,果真如崔不去所说。
几人心头已经信了八|九分,但随之而来又有新的问题。
如果三管事是被人所杀,谁能在兴府里杀他,又为什么要杀他?
兴茂见众人目光霎时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怒道:“我也想知道凶手是谁!”
崔不去淡淡道:“兴公不必急着怒,我也相信此事非你所为,因为以你的能耐,没有必要这么费劲,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婢女给段兄下毒,很可能是三管事指使,但是谁又能在兴府里杀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兴茂下意识道:“兴府向来守卫森严,我对手下人知根知底,他们不可能背叛我!”
话音方落,他看见段栖鹄露出嘲讽笑容,顿时知道自己这话大错特错。
三管事不就已经背叛了?
这不就已经出了内贼?
而且内贼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兴茂记得,刚开宴的时候,他还见过彭襄的。
对方在人群中穿梭张罗,距离被杀这会儿,大概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崔不去似乎感知到他的想法,也道:“柴房距离灶房不远,为了准备宴会菜肴,灶房总有人进进出出,柴房如果闹出太大动静,一定会被人察知,但直到三管事死,也没人现。”
凤霄:“说明对方的武功一定高过三管事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