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过一次啤酒,沈县地方不大,但有时也会进来一点好东西让大家感受下外面世界的新奇。
有一次街道的副食品店就来了新奇玩意,一桶生啤,拿纸板写的字,就是生啤两个字,很多人就围着看热闹,都在问为什么卖生的不卖熟的,生的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售货员说这就是卖生的,跟家酿的红酒一样,可以生的喝,也可以煮了再喝,是两种口味。
当时的卖法是拿着碗装着喝的,一碗是两毛钱,不过可以商量着多打点少打点,因为那生啤出来之后全是泡泡,也不知道到底酒有多少,没几天人家就不感兴趣了,味道不好跟喝尿似的,天气热,放一会儿就更像是尿了。
李一鸣这四个小孩子看了几天后,商量了一个下午,决定试一下这个生啤,四人凑出一毛钱,买了一小碗,然后大家轮流拿着那满满泡沫的碗喝。
有点温有点苦,几乎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然后叶冰也来尝了。
五个人喝过之后居然还有一碗底,最后是江南觉得还能忍受,把那全喝完了,然后那天下午,江南一个劲地在傻笑。
结论就是,这可能真是用尿尿做出来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泡泡还这么怪味,而且喝完了会变傻呢?
然后看了十万个为什么之后,李一鸣特地找了几个小伙伴解释了这事,原来就是啤酒花和大麦芽还有水酵做的饮料,省得他们到处跟人说啤酒是尿做的。
不过从那之后,李一鸣对这个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陈长青看看李建国:“建国同志,要不要?我请客!”
“哪能还让你请,”李建国已经拿出张五块的炼钢工人递给列车员,“看着来两瓶惠泉吧!有吗?”
列车员点头:“一瓶一块五毛,一会瓶子还我就行了。”
车上的酒比外面的贵太多了,但这不是可以还价的,李建国点点头:“找我两块的。”
李一鸣微微一笑,老爹啊,会过日子。
陈长青也不客气了,笑道:“一人一瓶,啤酒不醉人,就是解个渴,可惜不是冰的。”
“一直浸在凉水里,不算热。”列车员说了句就走了。
“他们这个瓶子收走可以自己卖掉的。”陈长青淡声说了句,“也是个外快。”
李一鸣看看他:“自己卖掉?”
“嗯,就说客人丢了,然后自己下车时,反正有人收的,这瓶子收走洗洗还可以用。他们这种人,其实来钱很快,带点东西,带个人,收点钱,到处都这样子,谁也管不了,你说呢?”陈长青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李一鸣皱皱眉。
“反正就我知道的,这整条铁路都这样,车上的,车站的,客运的,货运的连车皮都可以私下里批出去,呵呵,权力很大的一个个!”陈长青一脸揶揄的表情。
“不说这个,现在这情况比较普通,靠山吃山就是这个意思。”李建国打断陈长青的话头,给儿子递了个别冲动的眼色。
经过昨天之后,李建国特别担心儿子的脾气,随时看到问题要指出的冲动像火车一样拉都拉不住,可全国上下这种问题多了,你准备一路骂着北上吗?
李一鸣看着父亲,不高兴地扭过头。
过了一会,列车员带着两瓶酒和找的钱回来,然后就到过道口那小房间里坐着美不滋地啃那鸭掌,李建国又给他拿了两个。
陈长青感叹着看着身前的小板桌:“那前面硬座挤得跟咸菜坛子似的,这里却可以舒展着身子喝啤酒吃卤味,啤酒是凉的,卤味是香喷刚出锅的......”
“温的。”李建国摇摇头,拿起两个瓶子熟练地瓶口一错,盖子就都拉开了,白沫一下涌了出来。
李建国赶紧递了一瓶给陈长青,两人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各自灌了大大一口,啊地呃了口气,浓浓幸福的味道,都是比较出来的。
刚才父亲的话,现在陈长青的话,都说得很随意,听到李一鸣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滋味。
也许很多事也都是一样的道理,资源不足的时候,又无法做到绝对平均,那很多人会不会直接就无视掉那些问题......
就像是坐在这里的所有人,看向外面的人会不会总觉得......轻松自在的幸运和幸福?
如果还能吃着火锅唱着歌呢?
李一鸣看着两个大人惬意吃喝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想的那些办法就那么交给胡叔叔去转交好像有点不负责。
至少得表到报纸上才行,李一鸣想了想,决定到申城时就写个文章表一下,不对,应该是给全国人民出一组数学应用题:
假设火车车厢里头的座椅改成这样的形状,比原来的那种布局能多坐多少人,过道体积增加多少?
假设火车车厢中部开一个门专门用于下客,那么能缩短多少上下车的时间?
“我还得把自己的解法和答案写上,是不是还得提供金钱的奖励呢?有奖励大家热情应该会比较高一点。”
李一鸣琢磨了一会,眨眨眼,摸摸口袋,好像之前爸爸给了自己一百块压岁钱,现在还有八十二块,至少得投四家报纸,每家给二十块,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全国人民一起做的题,那应该影响够大吧!
李一鸣捂着嘴偷偷笑了下,这不就是三十年后好些骗子经常玩的花样吗,用一点点小奖金引诱好多人参与那些无聊的活动,原来那些做法也可以变得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