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该说的都说了,也给了老爷话,况且……她未必乐意呢。”冬天说出来的话有些热度,轻轻吹散了前面的雪,说着回眸一下,尤氏做样子似的远远离开荣国府大门站着,比较靠近尤三姐一点,贾宝玉点了点头,笑了笑,尤氏回应了,尤二姐、袭人沉默着,贾宝玉喃喃道:“说一下就说一下吧,又不会死,毕竟是娘子们的好意……”
他说了便快速地做了,步伐匆匆地,在王夫人面前,干净利落地一甩累赘的袍子,重重地跪下,重重地磕头,反正不是第一次跪了,算是安慰脑海里已经死了的那个灵魂吧,真真正正地掷地有声,脑门便磕出了淤血的红:“不孝孩儿即将远行,还望太太勿要担心挂念,孩儿问太太、老爷、老太太的安……”
彩霞扶他站起来,一时间仿佛这里成了最后一片战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柳湘莲和薛蟠早准备好了,是以那么多人的目光看过来了,王夫人点了点头,慈眉善目地,不免又是一些大家规矩的话,有了妻子了,她总不能过去抱他,事实上八岁之后她已经没有抱过儿子了,贾宝玉也点点头,按照大家规矩方式的,没有任何表情,说完再度骑上了马,这类话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微笑着最后看了一眼两位妻子,她们温文尔雅地笑了,纵使不会温文尔雅,也能学的。马蹄嘚嘚,雪花飞扬,一行人不是浩浩荡荡,而是轻轻扬扬地离开,他没有回头再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经烙印在了心田,至于那些不重要的,再看还是那个样子,模模糊糊地,不重要的人,花一辈子,也看不清,进不去,印不了记忆的一道痕,年华的一条塑笔。在街头的胡同转弯了,走过了京城最大的胡同东交民巷,期间转过了南城,队伍多了一位海棠色的姑娘,然后一行人走到了东城的崇文门外,留给了后面一个个马蹄印记。
当然印记也会消散的,或许是风吹散了,或许是新下的雪花覆盖了,总要消散的,门口的人渐渐散去,尤二姐和袭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已经看不到多少人了,漫天的雪花飘啊飘啊,倒是不用在乎这个,北方待惯了的人,总能适应的,于是两人执手进了角门。
门外的风景,最后离开的剪影是王熙凤,今日的她也平平淡淡的,不怎么引人注目,人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她,照旧不过是场面话,场面话,多半是违心的,淡淡瞟了那两个女人进门的样子,先说他们夫妻的恩爱让她睹物思人,往日和贾琏约莫也是这个样子,或许比不上,但总是恩爱的,一对贵族男女过着无忧无虑的贵族生活,纵使白天也有情趣,不必等到晚上,那个时候什么都新鲜,现在什么都老套。王熙凤最不能相信的,是还有女人不妒忌,还有女人能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她以前不会允许的,必要另一个女人去死,不过现在没了机会。她们会这样,也许,是那个男人太强大了。
雪花片片覆盖了马蹄的印记,即使王熙凤知道贾宝玉很强,却没有预料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预料到,当贾宝玉再一次回到贾府的时候,能让天穹的半壁江山都为之颤抖。(未完待续。)
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