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赵王嫡子不必在意这些熬资历的事,只是从细处来看,皇帝如此心急召兄弟入内廷,怕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反常即为妖。”李仪忧心忡忡的道:“天下事不怕不顺,就怕反常,聪明人做事往往急功近利,行事反常,反而比笨一些的人更容易坏事。”
“奉常的话说的好。”魏翼举杯道:“当浮一大白。”
“小心别把自己灌醉了。”徐子先笑着说了魏翼一句,接着道:“年底我会派王府宾客至京师,正好也感受一下京师情形。”
“不能不去,不宜久留。”魏翼官绅世家,消息灵通,这时才正色道:“现在明达要做的是打稳根基,不管朝局怎么变化,有退步余地是最好不过。”
徐子先微微点头,看来自己要扎根别院的心思很对,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时局诡异莫测。不要说去管京师风云,连福州府城也尽量在力量不足时不掺合,这个宗旨拿定了就最好不过,不必担心太多。
“中秋时昌文侯府雅集,明达最好参与。”魏翼又提醒道:“你的名气维持不了太久,如果能写出佳作,未尝不是扬名的好路子,名气越大,做事就越是事半功倍。”
“燕客兄放心,我到时会去。”徐子先举起杯来,与好友,部下们一起同饮,酒一般,但下肚之后,滋味感觉还算不错。
……
“吴府的老仆来过了。”晚间掌灯时候,徐子先往外走时李仪拿着张单子走过来,一脸笑容的对徐子先道:“世子真的是釜底抽薪,这一招用的妙。”
“可以欺方正君子。”徐子先扫了一眼,见是吴时中历年的积欠,多半都是药行医师和生活用品的欠帐,可见此人为官多年真的是一清如水。
李仪也是叹道:“现在官风吏治不比往年,太祖年间不必提了,仁宗到文宗年间官风尚俭朴厚实,奢靡浪费者少,公使钱数额小,也没有谁会用完。自武宗到成宗年间,官风士心就是大变了,官员在任上狎妓游玩,把公使钱用的精光,一文不剩下,这在文宗之前可是从未有的事情。到今上虽然力图挽回,但几十年的积弊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扫除的。何况……”
李仪有话不好直说,徐子先当然会意,何况就是当今天子行事激切,全无政治手腕,就看眼下朝局混乱,党派林立互相攻讦,置党争于国事之前的情形,就知道天子驭下的本事有多么的失败了。
“我们不多谈别的事。”徐子先道:“不到四百贯,加上到别院这边安家,先打扫南楼招待这个大儒,打宽点算,大约拿五百贯出来就差不多了。”
李仪道:“这样是差不多,不过下官要提醒世子,虽然又有朝廷赏的一千贯,现在开支却大的多,而且团练费用尚且没有着落……”
“我知道,我知道。”徐子先默默算算,此前小妹给的钱已经用的精光,李诚的家产还有不到千贯,加上朝廷赏的一千贯,府中尚不足两千贯钱。现在每个月的入帐却是比以前要多的多,大约每月能入帐三千贯到四千贯左右,这笔钱接上来,最少侯府养一都的牙将并不吃力,不过若拿这钱想养团练,那也是痴人说梦了。
想来想去也是哑然失笑,总归是在钱上打转转。
这也是叫徐子先警惕,怪不得历来成大事的,都先足粮足饷,所谓广积粮,还在修城练兵之上,不足饷,怎么足兵?
不管是个人还是收入亿万贯的朝廷,没有钱就难以为继。
以徐子先冷眼旁观,大魏官制,军制,将领素质,都较明清时为高,但现在还有严重的边患和内耗,以工商贸易这么达,造成现在的这种局面,徐子先感觉,主要原因还是在财税收入不足之上。
为什么工商海贸达,最后朝廷却穷困不堪,根子还是在文武官员和勋贵宗室的特权上,大量的不纳税人群使得纳税人群负担变的更重,怨气从生,矛盾和内耗也由此而生。
这种情况持续久了,没有外力也可能导致内部重新洗牌,要是有外力,就更容易难以维持,加速崩溃。
很多时候徐子先怀疑大魏太祖也是穿越客,但似乎魏太祖也没有找到太多办法,王朝早期是文武并重,抑制和任用宗室,勋亲,彻底抑制太监,地方上不设行省,各路彼此制约,内部也是重重制约。
缓解兼并是用对外扩张,比如国初的征日本和安南,征云南,征西域等诸多战事,获得了不少土地粮食和白银,缓解了国内矛盾,但时间久了,还是走回到老路上来了。
“拿去处理吧。”徐子先脑海里念头颇多,一时间情绪也是有些复杂,将单子看了几眼后对李仪道:“吴博士的所有积欠,一律在中秋之前替他还完。”
李仪道:“要不要去知会吴博士一声?”
“千万别。”徐子先笑道:“做人情就是要足尺加三,咱们把这事做了,他迟早知道,必定得领咱们的人情,到时候我再亲自上门请一次,估计也就能成功了。把这事提前说了,恶形恶状,市恩挟报,咱们成什么人了,恶感一生,想弥补就完了。”
李仪听完,拱手拜道:“世子是不是真的这般年龄,我看比老侯爷在人情世故上还要老练的多。”
“人情练达即文章。”徐子先感慨道:“不过我还是不希望把心思用太多在这等事上,足饷,足兵,这才是我需要做的。”
“下官感觉世子一定能办的成。”李仪感慨道:“现在下官才知道,果然有的人是天生聪慧,或如楚庄王那样,此前以为是凡鸟的,真的是一飞惊天。”
徐子先大感惭愧,摆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