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的确也是如此,很多事情都是有了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灭亡为止,但是,若想改变一个国家,怎能没有妥协呢……唐顺之不愿妥协的最高程度,是归隐山林,而徐渭则是超越了一切,连一点点尘埃都不愿沾染,这样的人,固然清白,但也真的是清清白白,一无所有。
若他不改变一下自己的部分性格和认知,他悲剧的一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唐顺之如此叹息,一定是经过了尝试之后失败了,无能为力,才会有这样的做态,由此也能得知,此人之固执非常可怕,这样的人还能有姑娘接受,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温柔啊。
“可惜了,大白胖子,本来还想着你如此能说,学识也该相当好,应该能与你在乡试考场一较高下,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了,你若是如此,考一辈子也考不上的。”郑光略带着写嘲讽的笑容,轻蔑的看着徐渭。
唐顺之和徐渭都是一愣,显然为这句话感到不适应,唐顺之是猛皱眉头,徐渭的脸已经开始抽动了。
“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渭的语气不太对了。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方才不是对我说要与我在乡试考场上交手吗?一开始我也挺期待的,毕竟你是第一个能与我吵架吵到旗鼓相当的人物,但是,听你那么一说,我就确定了,你考一辈子也考不上,还是趁早放弃,找些谋生的法子,别累坏了妻子。”郑光依旧是一脸轻蔑。
“你说什么?!!”徐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愤怒,一把丢下酒壶,冲上前拎住了郑光的衣领子,郑光的身高还高于徐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唐顺之大惊失色,连忙劝阻:“文清,不要冲动!光儿,你快道歉!不可乱来!”
郑光丝毫没有道歉的准备:“老师,您还不知道吧,学生没有说错,看来外面传言的也没错,文清先生堂堂男儿,居然还是赘婿,都窘迫到这种地步,还死抱着读书人的面子不放,嘴里喊着什么气节重要,却容忍自己成为最被人瞧不起的人,如此之人,怎么值得老师如此看重!有句话说得真对死要面子,活受罪!不仅自己受苦,还要牵连家人一起受苦!”
“光儿!你放肆!”唐顺之大吼一声,一巴掌扇在了郑光的脸上,直接把郑光从徐渭的手里扇飞了出去,然后唐顺之呆立当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暴怒之下做了什么,徐渭也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眼失去了焦距,唯有郑光咧着嘴摸了摸脸颊,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顺便拭去了嘴角的血丝。
“光……文清,光儿年幼,方才那些话,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他……”唐顺之眼中充满了懊悔和担忧,相对郑光说些什么,但还是决定先安抚徐渭,只是徐渭打断了唐顺之的话语,开口道:“兄长,您先走吧,把他也带走,我想在这儿静静……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唐顺之仍然想说些什么,但是郑光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心中一慌,唐顺之一跺脚一甩袖子,就冲了出去,追上郑光的时候郑光已经在上那艘摆渡舟了,唐顺之连忙冲到摆渡舟上,一脚踏上去,大声地训斥:“光儿!你今日怎地如此放肆?!徐文清虽然乖戾,可毕竟年长于你,你怎能如此失礼,甚至还……还说到他的痛处!”
郑光没说话,只是看着渐渐远去的画舟,还有舟上那孤寂的身影,露出了笑容:“老师,学生不愿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对手,未来官路,若有这位与学生同行,想必是极好的!”
唐顺之愕然无语。
大明朝的乡试多在秋季八月举行,所以号称秋闱,和童子试的自由随性不同,由于选拔出来的举人已经具有做官的资格,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严格规范,每次考三场,每场考三天,三三见九,由于期间有两次换场,实际考试是九天七夜,连考九天七夜,想想,都会让人从肉体到思想上一起僵直。
没办法,举人是具有做官资格的,海青天海瑞就是个举人,你选出来的人要是不伦不类的,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无论是程序还是形式,乡试都相当正规复杂,不仅难度大,而且录取率敌,你要是有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地方,就活该你考不中。
为了这次乡试,郑氏满门已经全家出动,全部抵达南京城里的郑氏别院,为郑光的考试做辅助工作,听说贡院潮湿,南京八月里的天儿也略显闷热,老夫人指挥着一众女眷为郑光准备凉爽透气的衣裳,又考虑到这个时节早晚温差大,担心穿着单衣的郑光生病,影响了考试,就又去张罗着准备保暖的衣物和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