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依在他胸前哭得伤心, “你骗人, 你说写信都没写,你说最晚开春回来, 现在都是秋天了,你……”
萧砺两手紧紧环住她,只感觉滚热的泪水灼烫着他的肌肤,灼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
半晌,待杨萱泣声渐止, 才慢慢松开手臂, 将挂在她臂弯以及落在地上的衣裳都搭在椅背上, 低声解释,“我这阵子没在大同,不方便写信……你先坐会儿,我绞帕子, 你擦把脸。”
杨萱扯住他的衣襟不肯放,过了会儿才松开, 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萧砺点头,“嗯”一声,抬手碰下她的髻,转身离开, 没多久,端了铜盆回来。
杨萱已走到厅堂, 仍是坐在椅子上。
萧砺绞好帕子递过去, 见杨萱不接, 唇角弯一下,展开帕子覆在杨萱脸上。
他就站在她面前,身上的味道直扑她鼻端。
一路奔波的尘土混杂着淡淡的汗味,不好闻,却莫名地让她安心。
萧砺轻轻擦两把,又重新过水,再擦一遍。他手劲大,杨萱又生得娇,脸皮被搓得疼,可因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强忍着不吭声。
萧砺浑然不觉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只看到烛光辉映下,杨萱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水光盈盈,满是情意。
而小巧水嫩的唇微微嘟着,似是仍有不曾完的怒气。
萧砺无奈地笑笑,从包裹里掏出只木匣子,正要打开,杨萱伸手拦住他,“我要一个人看。”将匣子抓在手里,起身往东次间走。
走到门口,停住步子,回过头,无限眷恋地望着萧砺,“大人,阿桂想你想得狠,要是大人再不回来,他就把你忘记了。”
撩起门帘,走进去,又“咣当”掩了门。
屋里没掌灯,只有清浅的月色透过绡纱影影绰绰地照进来。
杨萱打开匣子,见是两只梳篦。
一只似是嵌着宝石,在月光下出莹莹光华,另一只上面绘着图案,在黑夜里瞧不太真切。
杨萱唇角弯了弯,将梳篦仍放回匣子,摆在枕头旁边,这才打散头,褪去衣衫,上了床。
躺在床上,看着墙壁映出来梧桐树的黑影,半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全是萧砺的身形。
一会儿是他紧紧抱着她,低低柔柔唤“萱萱”,一会儿又是他笨手笨脚给她净面。
是把她的脸当成猪头洗呢,用那么大力气!
还好只擦过两遍,若是多擦几次,她的脸都要褪掉一层皮了。
杨萱低低抱怨,唇角却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有甜蜜丝丝缕缕地从心底沁出来。
可想起适才自己气急败坏扔衣裳的行为,又觉得后悔。
有两件掉在地上,不知道沾上灰没有,若是脏了还得重洗。
前后两世,她不曾这般冲动过,也从不曾这般失态过,就像市井泼妇似的……不讲道理。
可是,她就是不想跟萧砺讲道理!
偏不!
杨萱圆睁着眼,听到萧砺走出去,不多时走回来,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睛。
第二天是被院子里杨桂跟薛大勇的嬉笑声吵醒的。
杨萱穿上衣衫,走到窗边往外瞧。
萧砺弯着两只胳膊肘,杨桂跟薛大勇一边一个抱着他的胳膊像转风车似的正在转圈。
他转得飞快,竟不怕两人拽脱了手甩出去。
杨萱腹诽着,又看两眼,注意到萧砺已经换上她做的鸦青色长袍。
他比去年瘦了许多,长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杨萱默默叹口气,拿起枕头旁边的匣子打开。
一只梳篦果然是红漆镶着一整排各色细小的宝石,有绿松石、青金石、碧玺石和红宝石,极为华丽华丽。另一只则简单得多,只在黑漆面上绘着两朵淡黄色的兰花。
比起常州的梳篦也不遑多让。
真难得,萧砺还会买这种姑娘家用的东西。
杨萱抿抿唇,对着靶镜将头梳成倾髻,然后把梳篦斜斜插在间。
镜子里清楚地映出她的面容。
柔嫩如白玉的肌肤,红润似樱花的双唇,还有那双比天上星子更为闪亮的明眸,明明白白地表露出心底的欢喜与愉悦。
杨萱“啪”一下合上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