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太学生,其实也都是年轻人,一腔热血,恨不得立刻大展拳脚,治理家国天下,名留青史,让后世敬仰膜拜……大明税制不合理这件事情谁都知道,刘政又是苏州人,感受更加强烈。
他觉得柳淳能说动陛下,推动变法,就是最大的功劳……至于他跟师父之间的恩怨,不能凌驾到国家大事上面。而且他也相信,就算方先生在,也会赞许他的选择。
柳淳重新到了刘政的面前,他摆手,“来坐下吧!”
说完,柳淳席地而坐,刘政稍微迟疑,也跟着坐下来,可人群当中,就有许多太学生嫌地上脏,不愿意坐下。
柳淳微微一笑,果然热血谁都有,可一玩真的,就未必能热得起来了。
“大家愿意投身变法,我是很欣慰的。但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我也想请你们想清楚。这次变法的核心是什么呢?是放弃人丁税,转而以土地作为征税的对象,说白了,就是地多多交税,地少少交税!而那些无立锥之地的百姓,就不用交税。还有,我甚至想过,要对田亩多到一定数量的大户,征大户税,换句话说,就是用税收来抑制兼并,维持土地的公平,你们以为如何?”
柳淳说的通俗明白,刘政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喜上眉梢,这不正是师父所希望的吗?眼前的这位柳大人真是不一般啊!
刘政听到柳淳询问,他很想开口表意见,却被另一个太学生抢了先,他叫龙镡,对柳淳施礼之后,非常振奋道:“大人说得太好了,越来越多的官吏豪族,兼并土地,逃脱税赋徭役,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我们也时常见到流民。柳大人,你这么好的建议,为何不奏请陛下,在全天下颁行?你仅仅在长沙府施行,是不是偏爱长沙?”
龙镡红着脸道:“我的家乡也要变法,不止我的家乡,还有好些地方,都要改革法令,我觉得最少要在湖广推行,区区长沙一地,不够!大人,要变法,就要大破大立,不能学小脚女人啊?”
龙镡还是个耿直的急性子,说出来之后,立刻觉得不妥,慌忙给柳淳赔罪。
柳淳轻笑摆手,“你方才问我,为什么在长沙执行,我可以告诉你,长沙潭王刚刚死去,陛下将潭王名下的土地还百姓。正所谓新人新办法,我们可以利用这些田地,验证新法,到底可不可行!长沙不算富裕,也不算穷,不算大,也不算小,农商并重,在大明的州府当中,算是比较有代表性的。若是能顺利解决长沙府的问题,其他州府都可以参照办理,推动变法,也就会顺利许多!”
柳淳走到了龙镡的面前,坦然道:“你刚才说我不能学小脚女人,可我有不同的看法。你们大家伙也想想,做事呢,不妨立下大志,就比如说,我想考状元,我想蟾宫折桂。这是对的,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总要先定个小目标吧!比如县试的时候,考个案,府试再考个案,院试的时候,又是案……这些小目标都实现了,你也能跟咱们六元相公一样了,是吧?”
黄观气得摇头,你小子讲变法就讲变法,编排我干什么?
在场的太学生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案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别管什么考试,能通过就烧高香了,黄观那家伙,根本不是人,是考试之神,身上带着仙气呢!
不少人见黄观来太学,都想蹭到近前,蹭点仙气,盼着文曲星保佑。黄观最近出门,身上什么配饰都不带,因为带了也没有,走一路回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大家伙在笑过之后,都严肃起来。
他们渐渐觉得,柳淳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你们是太学生,都有机会成为官吏,按照目前的规制,官吏是可以免除苛捐杂税的。我想请你们想清楚,这次变法之后,官绅要一体纳粮,你们也不例外,而且为了作为表率,所有前往长沙,落实变法的人员,都必须主动放弃免税的特权,把自己放到和普通百姓一样的地位上。”
柳淳自肺腑道:“自古以来,订立规矩的人,都希望把自己排除在外,都觉得是别人破坏了规矩,而非是自己!但大家想过没有,从你们考中秀才开始,到举人,到入仕为官,这一步一步走来,不知不觉间,你们就破坏了税法的公平。约束别人容易,约束自己难!所以呢……我会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清楚,假如依旧愿意参与到变法之中,我恭候你们!“
三天时间,短暂到了令人指。
柳淳打着哈气,从房间出来,蓝新月就在外面等着了,很贴心递上了一个手巾板。柳淳擦了擦脸,随口道:“有人来了吗?”
蓝新月摇头,三天时间,一个人都没来!
“那些穷酸,就会说大话,吹牛皮!要不我带着人,去把他们都绑来算了!”
不愧是蓝玉的闺女,行事风格还真像。
可是……不对劲啊!
变法是陛下让的,能参与其中,肯定能得到天子青睐。
这帮读书人再傻也不会一个不来啊,莫非你们不怕老朱一怒之下,把所有监生赶回家里,永远不许你们入仕为官?
正在柳淳思量着,突然三爷大步赶来,鼻子都气歪了。
“臭小子,你又干了什么?咱们家外面让好几百人围上了,都是要找你的!”
柳淳吓得不轻,几百人?都来了,那国子监岂不是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