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从出生以来，就有。

你说一个人的记忆怎么可能会从零岁就开始有呢？

不，其实人的记忆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的，只是人的一生太长，所以也就轻易地忘掉了最初的记忆。只不过他比一般人特别的是，他一出生就开始记事了，不，那应该说，是哪怕他在未来生命走到尽头，也不会忘记这一段最初的记忆。

他的出生是一场混乱。

从黑暗到光明，短暂的光影交错间，他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中。

有人在慌乱地大叫，有人在愤怒地辱骂，虽然外界喧哗不止，但是不谙人世的他凭本能地感受到，外界的人想将他杀死。

但他们是杀不死他的。

据说是因为眼睛。

他现当他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就能让那个人做出他想要的效果。

这倒不是眼神控制什么的，而是因为恐惧。

直视他双眸的人，都会产生莫大的恐惧，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一旦察觉到他的需要，于是也就会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所以说不上是直接去控制别人的身体，而是借助恐惧的力量驱使胆小鬼们为他做事。

在出生第十天的时候，这种在亲戚手中辗转不停的局面终于打破了，在去到那个地方之前，他听周围的下人在窃窃私语，说是有一个老头要把他送给了另一个老头。

他被密封在一个狭小的摇篮里，因为已经没有人想再看见他了，也没有人愿意再接近他了。

至于那个要将他送走的老头，当然一路上也没见到。

等他被下人们拱手奉上，盖在上方的布被揭开，光线透了进来，刺得他再次合上了双眼。

“什么？一个小鬼？喂，姓阴的，你把我这里当做什么了？”外面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那声音中气十足，根本不像是个老头。

紧接着，响起了第二个声音，这声音就是十足的老人家了：“早先就有问过，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让阎七爷害怕的东西了吧？怎么，看到这孩子之后，你开始产生惧怕了？”

“切！”那人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臭老头，你把小鬼带来我殿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老头含笑笑道：“我只是听说阎七爷最近接替不幸英年早逝的兄长一职，帮忙抚养兄长膝下的儿子。不管什么事情都势必自己亲手去做，对侄子的照顾无微不至，照顾一个小孩是照顾，照顾两个小孩也是照顾，所以老夫就想到请阎七爷帮个忙，顺手就帮老夫顺便将这个远方侄子也一并照顾了吧！哈哈！”

“自己的亲戚小孩就自己照顾去啊！”那人暴躁。

老头说：“七爷消气，你先看看这个孩子，看看他有什么和普通孩子不同的地方？”

那人抱起他，看了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呀，呃……眼神好像凶了一点……喂！臭小鬼，你在瞪我？！”

就是在瞪你，你想怎么样？

心想着，他的眼神就越犀利。

“我靠！真的在瞪我啊！”那人大惊小怪地喊着，然后也用更凶狠的眼神瞪了回来，“喂！臭小子，会瞪人就说明你是有自己意识了吧？会听得懂人话了吧？能理解一些基本的人话了吧？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在本大爷地盘上，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然大爷我一生气，就给你判个重罪，投入十八地狱去，怎么样？怕了吧？知道害怕了就给大爷我收敛一下自己的态度，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呀？我可是阎家当代家主，你们家主见了我都得低声下气地求我收留你呢！”

“……”你对一个没长牙不会说话的人这么叫嚣，有什么意义？

“我看了，没什么特别的。”那人转头对老头说，“你送过来，究竟想说什么？”

“果然，只有阎七爷最适合养育这个孩子呀。”老头欣慰地说，“这个孩子刚出生就具备魔眼，与其对视的人都会感到恐惧，拥有这样特殊能力的孩子放在我们家中，引起了多数人的恐慌，所以老夫就在想，如果是阎七爷的话，应该不会惧怕于这小孩子吧？”

“谁会怕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臭小孩啊？再说了，这才巴掌大的孩子真的能让大人感到害怕吗？这种时期的小孩让大人感到害怕的是他的屎尿问题吧？难道……连作为阴家家主的你，也害怕这小孩子？”

“怎么会呢？啊哈哈……”

老头儿的干笑声还没有完结，那人已经把他转过身去，递到老头面前，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老头的样子，而就在他看到的一瞬间，老头也露出了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表情。

恐惧。

“喂喂。”那人竟然来劲了，抓着他追着老头跑，非要整到老头求饶才行。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和别人不一样了，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会害怕他了。

因为——他是在他之上的，更可怕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