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把奶糖放到椅子上看着聂深,起身到一边去拨通了吴归的电话。
聂深的目光紧随着他,一眨不眨的。
晏玄景不痛快的皱了皱眉,一甩尾巴遮蔽了聂深的视线。
聂深顿了顿,垂下眼看着那只九尾狐,目光凝滞,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满脸恍然,问道:“你不杀我?”
晏玄景打了个哈欠:“我干嘛要杀你?”
聂深茫然了一会儿,“哦”了一声,又看了看被晏玄景的术法遮蔽的前方,想起刚刚林木皱起眉来的样子,又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嗯?”晏玄景没明白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聂深认真的问道:“我杀死那些弱小的妖怪,是错的吗?”
晏玄景本不像林木那样还有耐心跟他认真分析认真谈心,不过思及急诊室里边那位,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九尾狐打了个哈欠,非常干脆地说道:“没有错,你本身就比他们强。”
聂深于是抬手指了指刚刚林木消失的地方,说道:“可是他说,你要杀我是因为我杀得太多了。”
“一半一半吧,主要是因为你下手的地方不对。”晏玄景说道,“你杀气冲天隔三差五血洗屠城,一点都不能交流的样子,还都是往别家领地走,我们当然要动手。”
聂深一愣,有些不能理解。
晏玄景觉得跟聂深这种毫无常识的妖怪实在难以交流。
大荒地域相当广阔,广阔到即便有零零星星数百个国度和城池,也依旧还有一大片无主之地。
这些无主之地的情况是相当混乱的,生活在这里边的妖怪跟普通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晏玄景当初也是被扔进去之后两百多年才爬出来的。
那里的妖怪为了生存相互厮杀,四处都是血腥的痕迹。
在那种地方,走一步三个坑都是比较谦虚的说法了。
无主之地中,有一部分妖怪从厮杀中爬起来了,要么进入某个已经成型的大妖领土寻求庇佑或者踢馆自己当老大。要么就在广阔无垠的无主之地中划下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谁来挑战就宰了谁,杀到最后拥有了一定的势力了,就可以自立城池慢慢展。
像聂深这种妖怪或者半妖实在不少,但像他这种没有选择自己占领某个城池或者是投入某个大妖怪麾下,反而选择了去质问天帝的,古往今来,就这一个。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晏玄景琢磨了一下,觉得聂深之所以会是这个心态,可能是因为他曾经也是被蜃捧在手心里牢牢守护着的幼崽。
蜃甚至都没有让外界知道她有个半妖孩子。
结果蜃没了,聂深自己尚还没有自保之力,一朝从天堂掉下来,脑子转不过弯实在太正常了。
晏玄景觉得自己要不是打从记事起就一直被爹妈洗脑循环说“以后你要去无主之地闯出一片天”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估计心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运气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好。
人比人气死人,所以真的不能比。
“你如果一直在无主之地转悠,杀得再多我们也是不会管你的,或者你横扫一大片,但是能够交流,而不是那副杀戮机器的样子,我们也是不会追杀你的。”
晏玄景告诉他:“但你跟外界没有任何交流,摸到别人的领地里去闹事了,那就会被视作挑战,自然会有妖怪来讨伐你。”
讲白了,他们能够接受一个偏好杀戮的强者在自己家里作妖,但不能接受一个只会杀戮的疯子在自己家里胡搞。
强者能招揽,招揽不了就打,赢了输了各凭本事。
但疯子不一样,疯子除了直接弄死没有别的选择。
只不过不在自己家里胡搞,他们也不会去管。
就比如当时聂深在青丘国边境转悠了一圈,晏玄景跑过去跟他打了一架,虽然落败了但聂深的确是因为他的阻拦而转道了。
所以青丘国并没有妖怪去追杀他,反而是在觉了他的目的地之后,从国主到臣下全都看起了热闹。
可那些直接被聂深打穿了的城池就不一定了。
毕竟能形成城池或者国家这种规模的妖怪聚居地,多少是有着一些规则存在的,同样的,也有着一些感情和羁绊存在。
如果聂深是直接干翻了城池的领导,自己把最高的位置捞到手里了,那还没什么。
但他干的是屠城的事。
屠城就屠城吧,如果是直接掘地三尺斩草除根,那也不会有什么。
问题是城池里生活的妖怪也有外出的情况。
一回来现亲朋好友伴侣全死光了,这种情况就不是简单的“我强我牛逼”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这是聂深遮蔽了自己的耳目,一点外界的信息都不接触的问题。
哦,估计其中还有着帝屋的怨气的锅。
帝屋的怨气一直都被镇压着,聂深这个看着就很傻的半妖能把它摸出来,估计自己当时的怨气也不轻。
聂深偏了偏头,感觉有些混乱。
他脑子里嗡嗡嗡的,想法似乎很多,但又一个线头都揪不出来。
晏玄景也不指望他能理得多清楚。
因为在他看来,聂深的这种行为其实并不能算是错误的。
强者就是能决定弱者的生死,只不过他们选择让弱者存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聂深选择了杀死他们。
就好像餍足的老虎可以选择让羊羔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吃草,同样也可以选择咬断他的脖子一样。
只不过聂深这只选择咬断羊羔脖子的老虎,被跟羊羔关系好的别的掠食动物给盯上了而已。
这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
只不过立场不同,所以思考的方式和看法也不会相同罢了。
聂深茫然了一会儿,确定道:“所以我并没有错。”
晏玄景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道:“你自己承担结果就是了。”
林木那边打完电话回来,刚一走近就听到晏玄景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怔:“聂深要承担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