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皇甫清宇叫住了他,扔给他一个小瓶子,淡淡道:“金创药。”
七哥的眼神永远是如此锐利的,他什么都瞒不过他,就如同手指上的这个小伤口。
其实并不是什么拉弓的时候弄伤的,而是他前些日子忽然听到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于是他便疯了一般命人找来了许许多多的骰子与红豆,然后自己用刀子,将那些红豆一颗颗的嵌进那小小的骰子里。
也不是要做给什么人看,就是想了,便做了。所以手上才不经意多了这个伤口。
可是他相信,连七哥也看不到的,是他手腕上的那些伤痕。
他知道自己是薄幸的人,那些跟他温存过的女子总如是说,因为他总是一转头,便会将那些女子都抛诸脑后,仿佛从来未曾遇见过一般。踏雪,他知道她是不同的,知道自己对她,跟对别的女子是绝对不同的,可是这一场大病下来,他忽然对自己没了信心——万一,有朝一日,他也把她忘了,怎么办?
于是,当那些无人的时刻,当想她想得疼到想不下去的时候,他便会用刀子在自己手上割一条伤口,用这种痛来麻痹另一种痛,然后,如同傻子一般继续痴痴的想她。
想她,却从来不敢想,她是不是同样的,也会想自己。
彼时,踏雪刚刚才和南宫御夕颜一起,回到大楚京城的地界。
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任谁也一眼就看得出她已然有孕在身。
由此,抬轿子的几个轿夫却愈显得小心翼翼,原本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竟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
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家门口,踏雪却也不以为意,自己小心翼翼的跨进门槛,往沈墨痕的书房而去。
不出意料,他果真是在里面,低了头不知研究着什么,听见推门的声音,却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
“哥哥。”踏雪淡淡唤了一声,来到书房中所设的软榻上坐下,离得他近了,才现他竟然在研究一幅军事地图,不由得淡淡一笑,“哥哥这个文状元,几时还要管行军打仗的事情了?”
沈墨痕这才抬起头来,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触及她的腹部,也只是淡淡挑了挑眉,末了,才缓缓道:“打算留下?”
“除非哥哥赶我走。”踏雪微笑着道。
沈墨痕皱了皱眉:“沈踏雪,你装傻充愣的本事并不高。”
踏雪微微一勾唇角,低头,手抚上腹部,轻叹了一声,道:“这是我的孩子呢,为何不留?”
沈墨痕冷冷扫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继续低了头看地图。
踏雪仍旧住在从前的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只是除了她一日比一日重的身子。
南宫御偶尔会过来看她,每次见到他,踏雪却总会想起如今身在北漠,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这两个人,同样有着世间一等一的绝世风采,然而其间的关系,却又是这样复杂而微妙。一字记之曰:情。
就连皇甫清宇那样的人都逃不过,又何况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