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进和木兰进了帐篷,同在帐内的老军汉都朝魏连海笑了起来,大伙都知道老魏和高老大之间的关系,两人当年在朝鲜和倭贼拼命,互相交托性命家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回,最后一路从那修罗场上活到今天。
老魏命硬,娶妻生子,可最后婆娘难产死了,孩子也没保住,从那时候起虽然也有人张罗过给老魏续弦,可老魏没再找过女人,后来一次出塞跑商的时候,带了个弃婴回来,收做了养女,可他一个老鳏夫哪里会带孩子,最后还是给了高老大家里抚养。
在老方他们三个老军汉眼里,木兰就是高进的丫鬟,也是以后的房里人,虽说这年头讲究纲常礼教,不让女人在外头抛头露面,可是这边地的女子,本就习性泼辣的居多,军户家里头就更没什么讲究。
木兰他们也是从小瞧着长大,长相不好说,可是这身板好得很,看着就是好生养的,以后生娃肯定没问题,这小两位在他们眼里是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
他们一群老军汉都是交情过命的老兄弟,这商队虽然外面叫着高家商队,可但凡遇着大事,高冲必然是和大伙坐一块儿,把事情商量明白的,只是自古蛇无头不行,总有主心骨的,在老方他们心里,高老大是大当家的话,那老魏便是二当家的,老魏便木兰这么一位养女,嫁给高进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笑,笑,笑,笑个毬。”
魏连海见老方他们挤眉弄眼地朝着木兰和高进笑,虎着脸骂了几句,然后接过了木兰递过的一小包零碎银钱和毁坏饰器皿,至于那包皮料,连正眼都没瞧一下,直接说道:“这些皮料子你拿去了就是。”
高进知道,商队里能识文断字的总共就四个人,除了自己和木兰,便是眼前这位魏叔和父亲高冲了,而商队里记账的事情一直是魏连海管着,就连货物买卖和缴获也是一样。
自家商队有着浓重的军伍影子,高进知道自己祖上是戚家军出身,家里最宝贝的东西便是戚爷爷的兵书,打他识字开蒙以后父亲高冲就是拿戚爷爷的《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叫他背的,他从小和王斗陈升他们一块儿玩耍,父亲教他的武艺,不管是枪术还是刀法,他都能拿去教给这些小伙伴,可唯独戚爷爷的兵书,父亲却禁止他显摆和透露。
过往不觉得如何,现在却觉得奇怪,且不说兵书上的字写的难看,错漏不少,自家一个卫所总旗的出身,怎么会有兵书。
商队里任何缴获,哪怕半文钱都要交到魏连海手里,等到跑商回去按着大家的功劳把银钱分下去,这是商队最初成立时便定下的规矩,这么多年里,高家商队里兜兜转转来过许多人,也走过不少,但剩下的人都是认同这条规矩的。
看着魏连海拿着管竹杆都裂了半的秃毛笔歪歪扭扭地在账本上记录,高进并不觉得好笑,商队这么多年能在塞外跑商,生死进退间人心不散,好好维持到现在,靠的便是这些赏罚分明的规矩。
记录完毕,魏连海吹干了账本上墨水才说道,“等会儿回去看看你阿大有没有受伤,木兰你回帐里收拾个铺位出来。”
赶走了高进和木兰,魏连海收好账本,才朝询问他何时给高进木兰办事情的老方他们骂道:“多管闲事的混货,你们婆娘都没这么嘴碎的!”
“老魏,木兰今年都十七了,她这岁数早该生娃当娘了,再拖下去作甚。”
“你懂什么,跑完这趟,大哥要带二郎去骆驼城,二郎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哪能那么早成亲?”魏连海开口骂道,木兰是他养女,虽然传了自己一身本事,可内心里他却是把高进当亲儿子,木兰这个养女在他看来给高进做个妾室刚好,至于正妻还是得找户好人家。
“你这老贼,白瞎木兰对你那么孝顺了!”老方他们瞧着魏连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能是骂了一声,毕竟这是人家两父女的事情,他们也管不了。
……
回到帐篷里,高进看到了正在解甲的父亲,那是一领全身甲,甲环谈不上什么漆色,有些还有锈斑,他连忙上前帮父亲卸甲,入手之后才现这全身甲分量不轻,起码在二十斤往上。
卸甲之后,脱了里面的棉衣内衬,高进才看到父亲左臂处有一处箭伤,是擦伤,伤痕入肉不深,可他也不敢怠慢,这年头铁器上的锈迹就足以引破伤风了。
“爹,我去烧水兑盐,再帮你洗下伤口。”
“不用折腾,用清水洗下,上了疮药就行。”
看着高进关切的神情,高冲心里一暖,不过还是拒绝了高进烧水冲洗伤口的建议,塞外苦寒,商队里燃料也很紧缺,便是骆驼拉的粪都要捡起来晒干,晚上丢火盆里取暖用。
“爹,这事你必须得听我的,一定要用烧过的盐水给伤口消毒。”
迎着高冲的目光,高进没有半分相让,他知道对商队来说,烧水是件麻烦事,可是再麻烦也比不上身体重要,高冲在儿子坚定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嘟囔道,“随你,以前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