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京城大雪纷飞。
天色已晚,路人无不行色匆忙。生意火爆的醉仙楼,今日客人比往常少了些,不过一楼大堂里还是几乎坐满了,二楼的雅间也包下了大半。
秦瑄进了醉仙楼,径直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叫了小二进去点菜,说都是要带走的,点的的确是温如晴爱吃的菜,还有秦珍珍和秦珏爱吃的菜。
秦瑄一个人在雅间里面等着,菜做好,结了账,就离开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秦瑄前脚下楼,后脚有几个人进了醉仙楼,其中一人指着二楼的一个雅间,问是否空着,说上次在那儿喝酒,视野不错。
于是,这群人被请进了秦瑄刚刚离开的那个雅间里面。是一群穿着长袍的文人,风雪天,其中一人还摇着手中的折扇。
秦非墨在醉仙楼后院,听着掌柜禀报秦瑄在醉仙楼中的举动,唯一觉得不对的地方,是他只点菜带走,却要了一个雅间。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雅间里没有旁人。
真是为了出来给温如晴买几个菜回去?秦非墨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为了避免秦瑄现不对,秦非墨还是很快离开了醉仙楼。在秦瑄回府之前,秦非墨已经从后门回到了将军府,去了秦非白那里。
秦瑄提着一个食盒,进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可还有人出府?”
“回二少爷的话,今夜没有旁人出府。”侍卫回答。
“关门吧。”秦瑄点头,大步往前走。
秦瑄买了温如晴喜欢的菜回来,但还没进温如晴的房间,就看到秦珍珍从里面出来了,摆摆手说用了安神香,温如晴好不容易睡下了,别吵她了。
最小的秦珏也早就吃过饭睡了,秦珍珍脸色难看地问秦瑄:“二哥,爹真的会休了娘,不管娘的死活吗?”
秦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珍珍,现在只能盼着爷爷早日醒过来,拦着爹了。”
“娘不会做那样的事的!”秦珍珍说,“爹为何如此狠心?就算真是娘做的,要害大哥,大哥不是没事吗?都是一家人,何苦要把娘逼到这个份儿上?娘这些年操持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秦瑄闻言,苦笑:“珍珍,这些话,我跟爹都说过了,没有用。等爷爷醒了,我们再求求爷爷吧。这是我从醉仙楼带回来的饭菜,其中有你最喜欢吃的几道,你拿去,吃好了就休息吧,今夜我守着娘。”
“二哥……”秦珍珍眼圈儿微红,“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家,就这么毁了……”
“去吧。”秦瑄叹气。
看着秦珍珍被下人搀扶着离开,秦瑄的脸色沉了沉,转身进了温如晴的房间。
房间里点了一盏灯,安神香的气味很浓,秦瑄走到床边,掀开床帐,神色一惊,温如晴竟是睁着眼的,根本就没睡!
“瑄儿……”温如晴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看向了秦瑄,眼眸之中没了往日的温情和宠爱。
“娘!”秦瑄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温如晴的手,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娘……”
“你当初突然跟我说实话,是因为知道你爹和你三叔开始怀疑你了吧?”温如晴喃喃地问。
秦瑄低着头,沉声说:“娘……对不起……”
“瑄儿,娘不想死……你还没成亲,珍珍还没嫁人,珏儿还没长大,娘不想现在就死了,你知道吗……”温如晴看着秦瑄说。
“我知道……我知道……”秦瑄满脸的泪,“娘,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儿子断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娘你放心,爹和三叔这两日肯定会再找那个姓白的大夫过来,把爷爷的毒解了,到时候我带着弟弟妹妹,去跪求爷爷。我不会让娘死的,一定不会!”
“这样……真的可以救我吗?”温如晴像是在问秦瑄,也像是在问自己。她没有忘记秦非白说过的话,这已经不是他们关起门来可以解决的家事了。
“娘,你放心,如果爹还是一意孤行,非要把娘休了的话,我跟弟弟妹妹,跟娘一起离开这个家!爷爷第一个就不会答应的!爹说这不是家事,但其实就是家事!只要爷爷和爹护着娘,说到底这是娘被利用了,皇上不会为难娘一个后宅妇人的!”秦瑄说。
“瑄儿……娘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你知道吗?”温如晴看着秦瑄说。
“娘,我知道!”秦瑄点头。
“现在娘心里很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如果真的要把娘处死的话,娘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娘不想一个人踏上黄泉路……”温如晴声音轻飘飘的。
秦瑄心中咯噔一下!温如晴是在暗示他,她必须要活着,如果她死了,可能会拉着秦瑄一起走!
温如晴的蠢,是因为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遇事本就冲动,一直以来养尊处优,嫁进来上面没有婆婆压着,秦非白又从不沾惹别的女人,就一个原配生的儿子,从来不往她跟前凑,导致她过得太安逸,就会越没脑子。
但这并不代表在生死面前,她还会被人当猴耍而不自知,耍她的人,就是她平日最疼爱的儿子秦瑄。
温如晴一开始会答应替秦瑄顶罪,会认下那些事,护着秦瑄,其实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她的性格和脑子,再加上母亲的本能驱使,决定了她不会想得太长远,甚至想不到,她可能会因此丧命。
两天过去了,温如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被当做罪人,等待死亡的恐惧。她是个人,还是个胆小的女人,即便那个时候护着儿子的心占了上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开始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她的儿子,对她如此狠心?
归根到底,这次的事,从一开始就不是温如晴主动要当秦瑄的替死鬼,是秦瑄在意识到自己有暴露的风险的时候,求着哄着,把温如晴给推了出去……
人心肉长,便是血浓于水,母子亲缘,感情终究是相互的。假如秦瑄出事,从没想过让温如晴当替死鬼,是温如晴自己心甘情愿为了儿子死,这是一回事。但秦瑄还没出事,就先找了温如晴,推温如晴给他当替死鬼,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如晴再蠢,也有求生的欲望。现在这个府里,她只能依靠秦瑄。
“瑄儿……”看到秦瑄沉默,温如晴又叫了他一声,长长的指甲,在秦瑄手中扎了一下。
秦瑄垂着头说:“娘,我真的错了……不如我现在去找爹,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娘没有关系……”
“瑄儿,娘一直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你到现在,还在跟娘耍心眼……娘真的心寒啊……”温如晴眼中盈满了泪水,看着秦瑄在她面前演戏,到现在都还在演戏!
“娘!”秦瑄扑通一声,在床边跪了下来,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巴掌,“我错了!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贪生怕死!娘,我一定救你!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瑄儿啊,娘不会自杀的,你懂吗?”温如晴躺在那里,看着秦瑄,偏头说。
秦瑄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温如晴是在说,如果秦瑄要把她杀人灭口,伪装出她自杀的样子的话,她早有准备,到时候还是不会放过秦瑄的!
这大概是温如晴这辈子最聪明的时候了,用来反击推她出去送死的亲生儿子,也是可笑又可悲。
秦瑄只是不停地重复,他一定会救温如晴。
另外一边,秦非白和秦非墨兄弟俩正在对弈。
夜色幽深,一局终了,秦非白输了。
“大哥,你心乱了。从小到大我们下棋,这是我第一次赢你。”秦非墨一边捡着棋子,一边对秦非白说。
“我有点累。”秦非白微微垂眸。
有人在门口叫了一声:“主子。”
“进来。”
秦非白话落,一个黑衣人进门了,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暗中跟随二少爷去了醉仙楼,他在路上并未停留,也没遇见什么可疑的人,他在醉仙楼要了一个雅间等菜,拿到之后就回来了,中间没有人进过那个雅间。现在二少爷在夫人房中。”
“嗯,继续盯着。”秦非白点头。
黑衣人出去了,秦非墨对秦非白说:“跟我刚刚跟大哥说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再等等看。”秦非白说。
“二丫说明天夜里过来给老爷子解毒,到时候,大哥你想做什么,老爷子肯定会插手的。”秦非墨说。
“正好,到时候商量一下,这个家到底谁做主。如果爹要做主,那就把我杀了吧。”秦非白神色平静地说。
“大哥,别说气话。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血性没了,现在想的全都是一家和睦,他这一辈子又死爱面子,关起门来怎么都行,这种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老爷子怕是会觉得丢脸至极。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虽然我并不认同。”秦非墨说。
“你跟弟妹怎么还没孩子?如果你身体有什么问题的话,早点治。”秦非白话锋一转,竟然关心起了秦非墨和原缨生孩子的问题。
秦非墨和原缨成亲也一年多了,只一开始两人没有圆房,有名无实,但现在距离他们圆房,也过去一年了,夫妻感情不错,原缨肚子一直没动静,先前温如晴都跟秦非白念叨过这件事。
秦非墨嘴角抽搐了一下,无语地说:“大哥你胡说什么?谁身体有问题!我身体好着呢!”
“那是为何?”秦非白问。
“没有为什么,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能强求。我还年轻呢,急什么!”秦非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