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中心大街上，马家开的铺子叫做南北楼，专门卖土特产的。当地的土特产只是一小部分，主要是售卖从别处运来的土特产，譬如北疆的毛皮和玉石，南边的海产，为此马明跑过不少地方。因为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口碑不错。

这会儿快到晌午了，马明正在柜台清点账目，马耀祖在招呼客人。

又送走一波客人，马耀祖皱眉说：“爹，咱们这皮货不够了啊，熟客要的东西再补不上来，说不定人家就到别家去买了。”

马明没有抬头：“我跟金水镇那边的牛老板说好了，当初我跟他一起从北疆运回来的皮子，平分的，他那儿卖的慢，还有不少余货，再匀给我们些，后天过去拉。”

“那牛老板匀给我们的，他能不加钱？”马耀祖问。

“指定要加钱，咱们最后卖出去利润肯定不多了。”马明说。

马耀祖就嘀咕了一句：“那费那事儿干嘛？还得欠姓牛的一个人情。”

马明停下打算盘的手，抬头，看着马耀祖神色严肃地说：“跟你说过多少回，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你才刚跟老顾客说了皮子很快就能补上来，人家等着买回去送礼，到时候客人过几天再来看，你还是没有，老顾客就不信你了！光盯着一点小钱，是赚不了大钱的！”

马耀祖神色尴尬：“我知道了，爹。后天我跟你一起去金水镇找牛老板拉货吧。”

“行，是该带你去见见这生意场上的朋友，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怎么说场面话的，多学着点儿。到时候铺子里就让阿达看着，他现在都比你机灵。”马明也是很无奈。这大儿子他也没有指望他光宗耀祖，就想着再敢个几年，把生意能交到他手中，他自己能撑起来，因为马明总会老的，不可能一辈子养着马耀祖。可马耀祖跟着马明做生意也好几年了，长进太慢。没眼色，脑子笨，嘴也笨。

马明话落，马耀祖脸色不太好看，就见去给人送货的伙计阿达挑着扁担回来了。

阿达叫刘达，是马明请的伙计，原先住在宋家村的时候认识的。

刘达二十岁，家里很穷，还没娶上媳妇儿，原先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但很干净，人很会来事儿，见谁都是笑模样。去年开始当马明的学徒，学算账打算盘，都上手很快。

“老板，小姐来了！”刘达进门，马丽红跟着进来了。

“说了不要叫我小姐！”马丽红瞪了刘达一眼，刘达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红红你咋来了？”马明觉得奇怪。虽然铺子离家也不太远，但他跟马耀祖中午一般不回去吃饭，都是在对面的小面摊凑合吃一顿。

马丽红蹙眉说：“爹，大嫂跟娘吵架，赌气一个人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追出来就不见人了！她那么大的肚子，我怕她出啥事。”

“啥？你大嫂一个人跑了？你们为啥不看着她？要你干啥吃的？”马耀祖张嘴对着马丽红一通数落。

马丽红听了也来气：“大哥，腿长在大嫂身上，也不是我跟她吵架的，我还得做饭洗衣裳，又不能见天儿盯着她，你说我干什么？我一听娇娇哭就立刻追出来了，找不到人，赶紧过来找你们，你冲我什么火？”

马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面色沉沉：“都别吵了！赶紧的，分头去找人！阿达你看好铺子！”

“老板，我知道大少夫人长啥样，我跑得快，要不我跟你们去找人，让小姐看着铺子吧？”刘达说。

“行！走！”马明扔了手中的账本，带着马耀祖和刘达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马丽红眉头皱得紧紧的，想着宋思清怀着身孕，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要不然家里更是过不下去了。

马明三人找了半天，连宋思清的影子都没见到，中间马明回了两趟家，也没见宋思清回去。

三人连午饭都没吃，马明也顾不上，突然想起前天宋思清才去过青山村找姚瑶，她跟姚瑶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会不会雇了马车到青山村去了？

于是，马明让马耀祖和刘达接着找，他找了一辆马车，催着快一点，就往青山村去了。

等马明赶到青山村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马车在姚瑶家大门外停下，马明下车，就见秦玥从别处回来。

前日秦玥去张大柱家还牛车，回来拎了一篮子的吃食，昨儿个把篮子和碗碟还回去，结果又拎回来一篮子新鲜的鸡蛋。姚瑶也不跟张大柱家客气，因为当初他们走的时候，家里的畜生都送给张大柱家了，如今张大柱家的牛车，那牛就是原来姚瑶家的小牛犊长大了。

说好今日晚饭姚瑶下厨，要给孩子们做猫耳朵，秦玥又去张大柱家送篮子，才回来。

“小姨父怎么这会儿来了？”秦玥见到马明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奇怪。

马明一见秦玥，连忙问了一句：“今儿思清来过吗？”

秦玥摇头：“没有。她就前天来过，没吃饭就回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马明心急如焚。

“生什么事了？”秦玥问。

“都是你们小姨，思清那么大肚子，就想喝碗酸汤，她都不给做，又吵嘴，思清个性强，一气之下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找半天没找见。”马明话里话外都说是宋月芝的错，维护宋思清。

姚瑶听到马车的声音，围着围裙出来了，见到马明，愣了一下。

听马明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姚瑶皱眉：“舅舅舅母都在京城，表姐离家出走能去哪儿？”

马明连连叹气，也不耽搁，说着又上了马车：“瑶瑶，秦玥，你们回家去吧，我再回镇上找找。”

“天都快黑了……”姚瑶也不知道宋思清又出什么幺蛾子，看马明着急的样子，就对秦玥说，“阿玥，你去牵了马，跟着小姨父到镇上去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待见宋思清是一回事，但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独自出门，不安全，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不管。

秦玥点头：“好。”话落把从张大柱家又提回来的一块豆腐交给姚瑶，快步进门到后院牵马去了。

本来让四金在镇上住，后来姚瑶说他一个人，反正家里很多空房间，不如让他过来一起住，小伙子跟着他们从京城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挺辛苦的。昨儿个四金就赶着马车回来，留下了。

今儿一早姚瑶和秦玥天不亮出门去爬山，也不用担心两个孩子，有四金在家里，就是添副碗筷儿的事，家里缺什么少什么四金也能随时到镇上去买。

后院有两匹马，秦玥牵了一匹出来，马明也没推辞，要是真有啥事儿，秦玥本事大，能帮上忙。

姚瑶目送秦玥骑马随着马明的马车离开，转身回家。

“娘，我听到爹的声音了，他怎么不回来？”安儿问。

“他去镇上，一会儿就回来。”姚瑶笑着说，叫两个孩子过来，给他们洗了手，拿了小案板，教他们一起用面做猫耳朵。四金就在后院喂鸡喂马，反正一直也不闲着。

回到镇上，住的巷子窄，马车不好掉头，到巷子口停下，马明给人结了钱就让走了。

秦玥翻身下马，牵着马，跟在马明后面，往马家走，先去看看情况如何。

马明一进家门，就见马丽红回来了，站在屋檐下，沉着脸对他说：“爹，不用找了，大嫂回来了。”

“你大嫂没事儿吧？”马明连忙问。

“没事儿，她去醉仙楼吃饭，又在那儿待了一下午，吃了晚饭才回来，回来就去睡了。”马丽红有些气恼。全家人找宋思清找得快疯了，宋月芝也害怕她出事，把附近这片，几条巷子每家每户的门都敲过问过，结果她倒好，一声招呼都不打，一个人出去半天不回来，跑酒楼去吃了两顿饭！她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马明皱眉：“我一开始就去过醉仙楼，没见她人啊！”

“可能爹去得比她还早，错过了，她身子重，走得慢。”马丽红说。

马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想起秦玥跟着他回来了，马明扭头出去，就见秦玥已经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准备走。

“既然人没事，我回了，丫丫还在家里等。”秦玥话落，策马离开。

“路上慢点儿啊！”马明吆喝了一声，转身回来。

到堂屋，见宋月芝跟马丽玲和马月娇正在吃饭，马明阴沉着脸说：“宋月芝，你给我过来！”

宋月芝脸色一僵，放下筷子，梗着脖子说：“你吆喝什么？今儿这事儿能怨我吗？一家人住一块儿，她天天什么活都不干，把自己当大小姐，让我们伺候着，我也没骂她，说两句都不行？我是长辈，她气性怎么那么大？说走就走，把全家折腾得够呛！她是我亲侄女，她肚子里还有我孙子，难道我不着急吗？”

“你！跟你说过多少回，思清怀着身孕，容易生气，叫你让着她！你就是不长记性！”马明瞪着宋月芝说。

宋月芝撇嘴：“还想让我怎么让她？她跑出去半天，到酒楼里吃了两顿好的，我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