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声捏着手机,沉着脸,冷冰冰的眸子缩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掌心越紧。
“她喝酒了?”低沉的嗓音,压抑,低哑。
“她喝没喝酒,我怎么知道呢?”迪雅君看似无奈的声音,“反正情况不太好,你让人接她吧,我会还有事呢。”
沐寒声已经从床上下来,也不穿拖鞋,直接往前走。
“你把她送回来。”平波不起的声音。
倒是迪雅君笑了笑,“嗯哼,你看我是像你的老妈子,还是像你手下啊?自己想办法吧,挂了。”
沐寒声差点把手机扔了,薄唇抿得一条直线,无焦距的眼氤氲着薄薄的渊雾,转手给古杨打了过去,“过来。”
古杨接到电话,想了想,“沐总,太太说以后但凡过去接她走,都不用去……”
“我让你来接我!”
古杨断定,这几个字,电话那头的男人是咬牙切齿才说出来的,所以他缩了缩眉,讪讪的一句:“这就过去。”
傅夜七在御宴庭没错,她从没见过恋恋来这种地方,不可能不担心,何况她一个小姑娘,约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喝得的确不少了,她胃里头不舒服,脸也有些少,但思维是清醒的。
现在的政界,虽然大不如前,但她的传说还在,哪怕杜峥平莫名其妙撤了她的职,但没人清楚原因,也便不敢对她逾矩冒犯。
几圈寒暄和止于情礼的客气之后,傅夜七带着沐恋出了包厢。
穿过长长的走廊,沐恋不走了,就站在边上看着她。
傅夜七有些无奈,有些心疼,“恋恋,这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政界也不只是礼法当道,你来我往那么清晰,苏曜现在过得比以前轻松,这或许才是他想要的。”
她又能帮上什么呢?
沐恋皱着眉,微醉的脸,眯起眼,“七嫂嫂,你知道么,我很想讨厌你,可我讨厌不起来。”
傅夜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蹙着眉,又微微侧,压着声音轻咳。
听沐恋说:“能怎么办,只能怪他自己傻,可虽然寒声哥也苦,我却总觉得沐家欠他的,呵,是我从小无父无母的缘故么?”
傅夜七抬手替她理了理略微散乱的丝,“恋恋……”
“你别误会!”沐恋笑着,“我知道我没法给苏曜找回清白,只是想做点什么,好让心里舒服,你也别告诉赵霖,他会难受的。”
傅夜七低眉,赵霖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吧,毕竟是政界里的人,他的女友出现在这里,他不会不知道。
“回家吧,我送你回去。”她开口,虽然自己也很不舒服,却极力扶好沐恋,慢慢往外走。
两人刚下电梯,赵霖已经迎面走来,看了沐恋的样子,只是略微皱眉,将她接了过去。
赵霖向来如此,给人温和的感觉,但也表情很少,从来不会不耐烦,但也不会多么的热情,一直都是温温稳稳的。
“麻烦您了!”他对着她低低的一句。
傅夜七只是淡淡的一笑,侧压抑的着咳嗽,回头,“你送恋恋回去?”
赵霖点头,拥着沐恋,几乎将她整个重量放到自己臂弯里。
三人往外走着,刚出门口,一眼见了候在那儿的古杨。
“太太。”古杨对着她,然后看了看不远处的车子。
傅夜七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对着赵霖,“那就你送恋恋吧,路上开车慢点。”
赵霖点头。
她和古杨一起往车子的方向走,还问了一句:“他让你过来接的?送我去哪?”
古杨看了看车子,黑乎乎的一片,自然看不到里边有人,而他也没回话,因为沐总没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傅夜七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如果你是要送我回傅宅或别的地方,那就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吧,免得你不好复命。”
古杨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太太,您还是先上车吧!”
七月的天,夜晚不冷,只是有些凉,但是傅夜七出来得急,只穿了露肩的夏群,以至于缩了缩肩膀。
古杨干脆过去把车门给她打开了。
车里是黑的,傅夜七看不到里边的人,无奈的低了低眉,还是走了过去。
刚弯腰要上车,却猛地见了一双修长的腿,端端正正的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修长骨感。
“打算站到什么时候?”昏暗里,车里的男人开腔,凉薄的嗓音毫无起伏。
她回神,安静的坐进去。
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可是她想咳嗽,非常想,尤其气氛越是静谧,嗓子里的麻痒似乎来得越是挠心。
抬手开了窗户,她几乎把半个脑袋探出去,“咳,咳……”
还是略有压抑。
风吹进来,混杂着过往车辆的嘈杂、夜晚的喧嚣,也掩饰不去她咳嗽的声音,沐寒声皱了眉。
回过神,她却先启了话题,“迪小姐不再御阁园么?”
……没人应声。
最终是古杨清了清嗓子,道:“迪小姐晚上都会有事,这会儿恐怕还没往回走。”
她‘哦’了一句,不说话了。
“把窗户关上。”身侧的男人忽然开口。
她略微抿唇,原本想,顺便散散她身上的酒味,也只好照办了。
回过头,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从略微凌乱反而性感的丝,移到他深沉冷郁的侧脸,最后是他穿戴整齐的模样,冷贵、一丝不苟。
的确,他依旧深沉,依旧迷人,少了曾经在她面前的温和。
自始至终,他也不问她出来干什么了,好像不想干涉太多的样子,所以她也不说。
回到御阁园,一下车,她小心的扶着他往前走,但严格说来,好像是他紧紧握着她,从容稳健的脚步,适时停在大门口。
她开门,然后他又不用人提醒的往里走。
进了门,她给他拿拖鞋,“你是上楼,还是?”
沐寒声不说话,定定的站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用我扶你上去么?”她又一次问。
男人还是没说话,依旧安安静静的。
傅夜七皱了皱眉,因为不理解他的意思,以往他们交流,一般都是他主动,她还不曾体验过这种莫名的气氛。
想想他一直都是自己上下楼,在家里走动从来不用人牵引,她才抿了抿唇,不打搅他,想去客厅把药喝了。
敢转身,却猛地没人扣了手腕,一把往回扯,在她差点摔倒时,倒是稳稳托住了她。
他似乎压抑着什么,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尤其她那个角度看去,棱角锋利阴郁。
“倒是说说。”他终于开腔,依旧那样的冷冷冰冰,“当初看着我一脚踏入鬼门关都能狠心走掉,现在怎么反要贴回来了?是不是我非要用一些办法,你才肯走?”
他说得其实风轻云淡,只是过于冷漠,冷得像水乳冰尖戳着人的感知。
她刚才一下子失去平衡,条件反射的抓了他的袖子,一直紧紧捏着忘了松开。
这会儿仰脸看着他,胸口翻涌着很多话,最终也只是一句:“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走,如果你不解气,也可以什么办法都试。”
她终于松开他的袖子,还低眉替他抚平自己抓出来的褶皱,想了想,说了一句:“我们谈谈吧。”
谈?
沐寒声忽然收紧了握着纤腰的手,把她逼到怀里,“谈什么?谈你当初怎么狠心?谈你想在第一岛找个伴侣安定?”
“沐寒声……”她一直皱着眉,只是他看不见。
“我知道,局势再紧张,我选蓝修都是对你的伤害,我更不该把那起车祸怀疑到你头上,我知道我罪不可恕,我也没想要你原谅,否则不会坚持留在这里,所以,你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她微微仰头,语气很轻,但也很坚定。
男人表情一分一毫都没变化,“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自理生活,包括瞎子。”
他每一次说瞎,傅夜七都忍不住心底狠狠一颤,疼得难忍。
抬又不知是从哪来的气,想也没想,破口而出:“既然能自理生活,又为什么让迪小姐住在这里?”
她急速的说完,屋子里一片静寂。
沐寒声似乎轻轻蹙了眉,又好像没有,略微低眉,‘凝’着她。
几秒钟之后,他从容温凉的开腔:“因为她没有去处,而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不一样?
傅夜七一时忘了收敛情绪,“是不一样,跟黎曼不一样,跟宋琦不一样,所以我对她也不一样!”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心平气和毫无起伏,淑女而优雅,从容而大度,可这会儿连自己都皱了眉,她好像没什么立场这样,在他面前,她跟别人一样。
“我去喝药。”她最终低低的一句,从他怀里转身走向客厅,那一小段路,足够她平复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