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山坳里,尸横遍野,因为野人是全族出动,所以地上的尸,男女老少都有,也正因此,场面上比一般的战场还要惨烈不少。
一群群晋地兵士围坐在一起,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谈笑,有的则是在帮袍泽包扎着伤口。
他们经历了浑浑噩噩的几个月,从赫连家闻人家的覆灭,到京畿之地的被践踏,最后沦为仆从军一般的存在;
终于,他们在野人身上,找回了自信。
军队,就是这样,百战百胜和铁军的名号,你可能看不到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但关键时刻,它往往能激出极强的爆力。
一直常常打败仗的军队,哪怕兵马粮草再充足,也终究不堪一用,而百胜之师,天然地就能带上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梁程说过,以战代练最好,现在结果确实呈现出来了,这帮晋地伪军身上,郑凡终于瞧见了真正军队的意思。
昨晚作战时,他们其实也是最为勇猛,冲在第一序列,见到野人上去就砍,大概是将这些日子肚子里郁结的这些鸟气全都撒在了野人身上。
而野人,也不负众望。
你说他们战斗力差嘛,生活在这穷山恶水之中的民族,又怎么可能差到哪里去?
但他们就是这般不经打,和四大国内的农民起义差不多,面对正规军时,瞬间就歇菜了。
这些野人也是运气欠佳,被晋人压制了这么多年,晋国军力,一直以来都是不差的,三家分晋格局虽然形成了很多年,但无论是赫连家还是司徒家,对天断山脉的野人都一直秉持着非我族类的剿杀态度。
好不容易,晋国没了,赫连家也覆灭了,谁晓得,来了比晋人更能打更善战的燕人。
郑凡昨晚终究没有出刀,他本就被保护地好好的,等外围的人马杀回来时,野人大军很快就崩溃了,四散逃逸,直接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麾下甲士们也是放开了去追杀,生怕错过了这场血腥游戏,这也让郑凡有一种拔刀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主上。”
阿铭坐在土丘上,手里拿着鼓鼓囊囊的水囊,小口小口地品着。
野人中,应该也是有高手的,但这些高手在大规模的战场上,除非是来几个田无镜级别的,否则根本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阿铭很顺利地放倒了两个,取了血,用五脏庙替他们超度。
“嗯。”
郑凡对阿铭点点头,然后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当初跟着李富胜南下乾国,连续奔袭不得休息依旧能支撑得住,但这次可能是因为敌人败得太容易了,反而让郑凡提不起什么精神头来。
梁程这时走来,无奈道:
“这帮家伙杀得收不住了,俘虏就抓了不到一千个。”
被砍死了大多数,然后还有一部分逃窜入了山林,所以俘虏比预想中的要少很多。
“无所谓了,留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再带一支人马咱们先把上面那个野人寨子拿下来。”
郑凡是想休息了,野人寨子再简陋,那些野人领也是有不错的生活待遇的,且这些熟野人在奢侈风气上,比晋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程点点头,亲自选了八百蛮兵,与阿铭、薛三一起陪着郑凡一起上了山上的军寨,同时,秃承继和左继迁都各领一支人马分别奔赴更远一点的野人寨子。
瞎子带着剩下的人马负责打扫战场和收拢俘虏。
三座野人聚落的战力其实已经在这里消耗掉了,寨子里,也就只剩下纯粹地老弱妇孺,基本上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但还是要快快地接收,防止寨子里的财货损失。
郑凡这支人马刚上山,才看见这座聚落的寨门,里头就走出来一个野人老者。
老者身上穿着晋人富家翁喜欢穿的锦袍,肥大的袖口拖拽在身下。
郑凡勒住了缰绳,身边的蛮兵们也都停下了脚步。
这时,寨子里又跑出来几个小孩,牵来一只羊。
老者赶忙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衫,从娃娃手里接过了牵着羊的绳子,然后缓缓地继续往郑凡这边走。
“呵,投降还讲究个仪式感。”
梁程附和道:“确实是这样。”
你说野人没文化嘛,他还能给你整出这一出,你说他有文化嘛,却看不出多少文化的影子。
老人应该是这座部落的领,牵着白山羊,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那些野人娃娃看着这些蛮兵,本能地开始害怕,不敢再往前跟了。
距离拉到不到十米时,老人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将牵着白山羊的绳子举过头顶。
梁程看向郑凡,道:
“主上?”
郑凡则看向阿铭,
阿铭还在喝“酒”,
见状,
微微疑惑,
然后指了指自己?
郑凡点点头,道:
“总不能所有风头都由我来出,你们和我本就是一家人。”
“嘿嘿嘿嘿嘿………”
阿铭笑出了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殷红。
薛三则假作认真地催促道:
“阿铭,上吧,这是主上对你的栽培和爱护啊!”
阿铭扭头看向身侧的薛三,道:
“这个深造的机会给你?”
薛三摇晃着上半身,摊开双手,很没脸皮地道:
“傻子都知道我这个形象出去也不可能是老大。”
薛三很有自知之明,让阿铭无话可说。
最终,
阿铭策马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