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然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谢叔叔阿姨们给他的机会,这事儿还没投票表决呢,他说得跟板上钉钉的事一样。董事会的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卢漫,卢漫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游任雪一直在暗中观察卢漫,现她双眼放空,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卢漫的心思的确不在会议室里。从会议室里出来,游然冬一副猴样对游任雪挤眼:“怎样?我表现得不错吧?台词一句没背错!”游任雪急忙往四周张望,见四下没人,一掌呼他胳膊上:“你再胡乱说话被别人听到,我就弄死你。”游然冬搓着胳膊嘟囔:“哎哟……知道啦,这么凶。”两人往电梯去,到了停车场一出来,见卢漫独自站在电梯口,似乎在等他们。游任雪身子僵了僵,游然冬像没事人似的向她打招呼:“嗨,表姐,还没走呐?”卢漫沉默着,高挑的身子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威慑力。游任雪想起前几日她的绝情,丝毫不想理会她,正从她身旁走过,卢漫突然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游任雪没停下脚步,游然冬跟在她身后,不时回头看卢漫。“如果真的怀念你们父母,真的怀念你们姐姐的话,就不该再插手集团的事!”卢漫提声道,“任雪,然冬,你们都明白自己能力的边界。”游任雪猛然回头,怒道:“全世界就只有表姐你最聪明!能力无边界!整个集团都属于你才行,对吗?”游然冬没想到游任雪会突然爆,急忙拉住她,生怕她冲上去和卢漫动手:“你干嘛呀,冷静点。”游任雪一把甩开游然冬,继续道:“自从我们游家出事之后,你做了什么?是,早几年你还会来我们家聊聊天,装模作样地关心我和然冬的生活。这一切也都是为了让我们交出手里那点股权的糖衣炮弹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姐,最后连她的葬礼你都没出现……你甚至还带着蒋铮青到我们家来,纵容她来耀武扬威给谁看?在我姐死之前你和那个姓蒋的就不干不净,这事我没说错吧?我姐生日那天你还邀请她一起来了,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我姐对你这么一心一意,你……”游任雪说急了,剧烈咳嗽起来。游然冬帮她顺背,小声道:“你看你,别生气了啊伤身。干嘛把大姐扯出来?”游任雪咳嗽完了继续说:“你现在也跟蒋铮青同出同进了,也把集团握在手里了,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卢漫,只要有我游任雪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得逞!而当年的凶手,我也一定会将她拎出来,绳之于法!”游炘念一直坐在不远处的车中看着她们你来我往,游任雪说的每句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游任雪的话证实了卢漫没去葬礼,证实了她和蒋铮青的恋情,甚至在最后话锋一转,转到当年的凶手上。她指着卢漫,浑身颤抖,仿佛也认定卢漫就是那凶手。游炘念握紧方向盘,凝视卢漫。面对游任雪一系列非常犀利的指责,她一句话都没反驳。她在默认?游炘念紧盯着卢漫,喘不上气。说点什么,对当年的事说些什么吧,哪怕一句……卢漫一直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游炘念毛骨悚然。她对游任雪道:“的确,当年的凶手我也一定会将她拎出来,绳之于法。”游任雪和游然冬都被她这包含万千意思的话堵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游任雪咳嗽不止,游然冬扶她回车上。在上车之前游任雪喊住卢漫:“属于我们游家的,我一定会紧紧握在手里。想要我松手,除非我死了。”卢漫没回话,游任雪坐进车里,游然冬开车走了。游炘念没走,她安静地待在角落,一直看着卢漫。卢漫也没走,就像一具空壳般矗立在原地良久,才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离开了。卢漫开车往地面走。游炘念在后面跟着她。下午五点半,卢漫没有回家,来到商场2,停好车之后上去了。游炘念没下车,将车停到她的车对面,就等着她。两个半小时之后卢漫下来了,拎着很多购物袋,而身边多了一个人,蒋铮青。游炘念冷眼看蒋铮青勾着卢漫的小指一起上了卢漫的车。脑海中记忆回闪——她生日那天,卢漫就是和蒋铮青像现在一样,坐在车里。那个本属于她的位置上坐着别的女人。瞳孔中的黑气弥漫,但游炘念浑然不知,见卢漫开车走了,她继续跟上去。她入了魔似的无法离开,她就是要眼睁睁地看这两个人能到什么地步。心被一刀刀刮着,她无所谓,甚至连眼睛都不眨。她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车开进了g城璀璨的夜晚,游炘念跟着她们身后,蓦然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今晚,我要你们死在一起。蒋铮青放了她喜欢的民谣,坐在副驾驶上跟着哼唱。卢漫专心开车。“你们集团的事怎么样了?”蒋铮青问道。“没什么,我会处理好。”卢漫回答之后,蒋铮青就没再问了。估计是自觉语气太过生硬,卢漫回头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意:“今天怎么特意来找我?不是说要开会吗?”“怎么,我还不能来找你了?想来就来,这是作为女朋友的特权!”蒋铮青无意识地摸了摸手里卢漫妈妈送给她的翡翠戒指。这戒指虽然才跟了她半年多,但她非常爱惜,成天形影不离,洗澡都不愿意摘下来。这是她的护身符,是她的许可证。“开会什么的,哪有你重要。”蒋铮青小声道。卢漫看着前方继续微笑:“今晚上哪儿?你家还是你妈家?”“就不能去你家么?”“我还有事。”“这都几点了,你还有什么事?工作?这么晚了还有人和你开会么?”“不是工作的事。我约了别人。”明摆着蒋铮青想知道,也明摆着卢漫不想说。蒋铮青有些丧气,这种情绪无比熟悉,遍布她半生的情感世界。在游炘念死的那一刻,她觉得她终于赢了,她终于可以和卢漫在一起,再也没人能挡在她们之间。难道费尽心思之后依旧得不到?难道她还是错了?蒋铮青深深地呼吸,嗅到卢漫身上未曾改变的英国梨和小苍兰的香味。她不会放弃,如果她要放弃早在多年前就放弃了。“一会儿送我回家吧,我自己家。”蒋铮青换上笑容,“你去忙你的,记得哦别太迟回家,不安全。你到家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多晚我都等着你。”卢漫再次回头看她时,眼神无比温柔。……傅渊颐大晚上要出门,林泽皛下楼去开车,临邛跟着傅渊颐一同去。傅渊颐和卢漫约定晚上十点福明山顶见面。“渊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临邛说。“嗯?”“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游炘念,曾经和卢漫会面的事还是早点告诉她吧。最开始你不也是因为卢漫的委托才开始调查当年凶案的么。虽然很意外的在找三川灵杖那会儿就遇到了,但说起来一开始你愿意帮助她也是为了卢大金主。再之后居然能现她身上有方筑恶婴的一缕残气,也真是巧了。方筑恶婴这事我也不啰嗦了,你自己的眼睛你自己明白。”临邛趴在傅渊颐的脑袋上有气无力,“这事儿啊其实很平常,但我知道你们这些小恋人们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如果不是你先开口而是被她先知道了,估计得掀屋顶了。”傅渊颐就笑,没说话。“我说你……”临邛忍不住念叨,“为什么一再提醒游炘念卢漫可能不是真凶?这事用得着‘可能’吗?如果她是真凶的话会委托你调查当年游家惨案不是自打耳光么?卢漫肯定不是凶手啊。”傅渊颐转头看了临邛一眼,笑道:“鬼王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不像你风格。还是说岁月无情,鬼王也有变大妈的时候?”临邛一掌盖过来,傅渊颐旋身而逃。“我在提醒你……你反倒和我耍起嘴皮子来!”傅渊颐笑得得意:“实在不是我要耍嘴皮子。这么说好了,游炘念没有亲眼看见卢漫杀她,却一口咬定卢漫就是凶手,只是因为一些客观证据。”临邛道:“没错啊!”“同样的,你认为卢漫让我调查当年凶案,就一定不是凶手吗?”傅渊颐摆出手指,按下大拇指,“我们假设她是凶手却找我来调查,绝对不是自打耳光。第一,凶手至今没抓到,肯定不止一拨人在做警察没做完的事,如果卢漫是凶手,她着手调查凶案这件事他日可以为她自保,我就是最有力的证人;第二,她只是听说我能解决一切别人解决不了的事,我能通灵这点她很不屑,甚至根本不相信。她让我只是查案,并不觉得我能和亡灵对话。第三,就算我能和亡灵对话,在她看来游炘念已经死了五年多,怎么可能还找得到魂魄?”“不对。”临邛说,“如果只是为了让你当证人的话,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你真能把游炘念的魂魄拉出来跟她对峙呢?得不偿失。”“当然,还有最后一点,也是在她是凶手的假设基础上,她将获得的最大利益。”“是什么?”“第四,她觉得游炘念可能没死。她不相信鬼魂,却觉得自己当年没真的将游炘念彻底杀死。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去葬礼,有可能是受伤生病,也有可能是心虚而未去。如果她是凶手,那晚大火之间动手,游炘念没看见她的脸,那么她也肯定没看见游炘念的脸。”临邛不说话了,傅渊颐的话让她脑子有点乱。傅渊颐在电梯口徘徊,设身处地地将自己当成卢漫,思索道:“虽然她趁着武阿姨出去拿蛋糕的功夫,利用游炘念给她的钥匙进入游家,在他们的安神酒里下了药,她也确定她将昏迷在后院的游炘念拖回了房中,等待一场大火将她烧死,装成意外的样子。可是,点火之后游炘念居然从屋里爬了出来,难道是药的份量不够?不对,是游炘念常年运动,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好,她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于是,没想要亲自动手的她只能下手,将游炘念勒死。慌乱之下她立即离开现场,却在后院意外遇上了武秀英,被武秀英逮了个正着,甚至看见了手臂上的伤。她继续逃离,回到家后清洗血迹,假装生病,没出席葬礼等一系列事情。时光荏苒,多年过去,连她自己都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她现有人登陆了游炘念在集团系统的账号。这个像鬼一样的‘在线’提醒一定让卢漫寝食难安。她回溯当年凶案时不断地问自己,我是不是有些事遗漏了?难道游炘念真的没死?没错,在动手勒死游炘念的时候她只是单纯的凭借游炘念的着装判断这个人就是游炘念,但因为是计划之外的事所以她非常匆忙,居然忘记将尸体翻过来确定身份。这是她最大的疏漏——所以,她觉得游炘念很有可能还活在这世界上,只是换了一个身份。现在,游炘念就要来复仇。她必须弄清楚游炘念是不是真的死了,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她委托我,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傅渊颐这连珠炮轰来,临邛的确被她说动了:“那么……卢漫真的是凶手?”“不。”傅渊颐缓了口气,倒是自己否认了,“这都是我的推断。”“你……”傅渊颐说:“我不相信任何不是我亲眼看见的事。”“没点倾向?”“没有。”她拍了拍她的左胸口,“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但是游炘念她现在一心想杀卢漫,如果她真的动手,肯定将被打入地狱,下惩那些恶鬼一样,永世不得超生。”临邛和她一起下电梯。“我给她系了个符纸,能抵挡一时。希望能有用吧。”“今晚你见卢漫去,难道是要帮游炘念调查她么?”傅渊颐摇摇头:“这事儿一直悬在这里,我又不可能真的告诉卢漫游炘念现在在王芳身体里呢,那绝对是把游秀陷于危险。既然当年我收了人家的钱,总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那你要去做什么!”坐在驾驶位上的林泽皛有些担心,“不是去还钱的吧?”傅渊颐说得非常轻松:“还真给你猜中了。”林泽皛生无可恋。“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