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的心情很糟糕,软烂的程度,简直跟碗里的鲍鱼有的一拼了。没有这么侮辱人的,他下了大工夫,弄了这么一顿好菜好酒。还准备了一大套商业展规划,他甚至打算将对谈的内容弄成一本书,刊印天下。
人家阳明公都有传习录,他也要有,而且王岳还琢磨着争一下本年度畅销书作者的桂冠……可以说,一切都安排妥妥的。
结果竟然出了这么个事,拜托,我是想当财神爷的男人,可没有心思给你断官司啊!
“你是山西蒲州人,大可以去找山西会馆,请晋商出面,帮你打官司,只要有理,大明朝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
王岳说完,就打算甩袖子离开。
他虽然不怕宫里的人,但是也没有必要跟宫里闹翻,毕竟谁也没有给自己惹麻烦的瘾儿,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天下间不公平的事情多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按照轻重缓急,一样一样来……
可就在这时候,王瑶磕头作响,失声痛哭,“大人若是不帮忙,我们全家就只有死路一条,小儿王崇古已经被抓了,大人,您要是不管,就没人能管了!”
王岳的脚步突然停下来,他倒不是被绑票这么恶劣的事情吸引,而是被三个字惊到了,王崇古?
这家伙竟然是王崇古的爹?
真的有点巧啊!
要说晋商的巅峰,离不开三个家族,其中杨博当其冲,然后就是王崇古的王家,以及张四维的张家……这三方促成了隆庆朝通贡贸易,并且是左右嘉靖晚期到万历初期庞然大物之一。
徐阶强不强?拿他们没办法。
高拱如何?必须主动结盟晋商。
张居正呢?连次辅的位置都要让给晋党。
由此可见,几十年后,这些家族成长起来,究竟会何等恐怖。
谁能料到,此刻的王瑶,竟然已经落魄如斯,连儿子都保不住了。万一王崇古提前挂了,晋商还不能不能展壮大啊?
王岳陷入了一时的沉思,可王瑶还以为是王岳正义感爆棚,想要帮他做主,因此磕头更加用力,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大人,草民知道,大人乃是柱国重臣,青天大老爷。所作所为,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今大人想要推动商业展,更是天大的德政。奈何大人用意虽好,总有一些人,肆意胡来,盘剥商贾,说句不客气的,在整个大明朝,商贾几乎就是鱼肉,任人宰割,肆意盘剥,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啊……大人,草民恳请大人,主持公道啊!”
王岳深深吸口气,说实话,他是真不爱管这些烂事。倒不是别的,现在王岳的权柄势头都太大了,任何一点举动,哪怕是无心之举,也会弄得天下大乱。
有些乱子是他想看到的,所以王岳才弄出了十万两拍卖晚宴的事情,有些却不是他希望出现的,但是却找上了门。
该怎么办呢?
王岳略微沉吟,就低声道:“王瑶,你还是先回住处吧,此事我知道了。”
知道了……却没有答应什么,王瑶还想说什么,可他生怕惹恼了王岳,反而带来灾祸……没有办法,只能祈求苍天保佑了。
他再度磕头拜别,带着红肿的脑门,一步一步,离开了王府,满心都是凄凉和担忧,我的儿,若是为父救不活你,我就,我就跳护城河,咱们一家人在阴间团圆!
王瑶陷入了痛苦的等待……大约一天不到,就有人来了,来人胖乎乎的,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白嫩嫩的脸蛋,光滑细腻,都能挤出水,看着可有食欲了,和什么威严、权势、半点不挨边。
“请问您是?”
“我叫黄锦。”来人随口报了个名字,王瑶还真没听说过,朝中文臣似乎没有这个人,勋贵也没有姓黄的,真是想不出,他是干什么的?
“你别胡猜了。”黄锦冷哼道:“王瑶,你可真行啊!这么多年了,能让富……王大人吃亏的,还没有呢!你倒好,一文钱没花,跑去白吃白喝,还让王大人帮你办事情,你的脸可真大!”
王瑶一听,连忙躬身,“草民实在是被逼无奈,还望大人见谅。”
黄锦摆手,“别废话了,我问你,没收你的丝绸,是谁干的?是天津的巾帽局吗?”
“是,就是天津的巾帽局……他们说的。”
“那他们是以什么名义拿走的?”
“是,是皇店!他们说皇店征用,代为出售。”王瑶立刻回答。
黄锦呵呵一笑,“既然是代替出售,该给你的还是不会少的,既然是做生意,就有赚有赔,你不会不明白这个理儿吧?”
王瑶哭了,皇店这种事情,并不新鲜。从正德年间,就以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