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片刻前还只在思念里的人奇迹般地就这样出现在了身边。
一瞬间菩珠几乎以为这是梦境,但很快,那有力的臂抱和熟悉的气息提醒了她,这不是梦境,是真的,在她想李玄度、念李玄度的时候,他来了。
她的喉间溢出了一道含含糊糊的夹杂了几分欢喜几分委屈又几分撒娇似的呜咽之声,伸出两只胳膊,抱住了他。
二人在冥昧的夜色之中,紧紧地相互抱着。他闭着目,暗暗贪婪地嗅着她肤的幽香。她亦闭目,面贴在他的怀中,静静地听取他的心跳。片刻后,她忽然回神,从他怀里抬起头,示意他不要动,随即挣脱出来,下床,飞快地溜到窗边,探出半个脑袋望了眼外头,见月光如水,四下静悄悄的,并无异样,忙关紧了窗户,走回来亮起灯火,转身,见李玄度已半靠在了床头上,双腿交叉,面带笑容望着自己,身体的姿势显得放松无比。
她的紧张之感顿时被冲淡了不少,但一想到霜氏提及他时那厌恶的样子,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急忙爬回到床上,跪坐在他身边,低声问:“你怎进来的?他们说你闯到一半,退走了。”
李玄度笑眯眯地道:“一条道不通,我不会换条道吗?”
菩珠一愣,反应不过来。
见她微微张嘴一副困惑的模样,李玄度这才轻描淡写似地道:“我改从后头攀上来的。”
后头?
菩珠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竟是顺着坞堡后的那道悬崖爬上来的?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他的手,惊骇地睁大眼睛:“悬崖?天!你没事吧?”
“有事的话,我还能到你这里?”
他的表情不但轻松,看起来竟似还带了几分洋洋自得之色。
“我承认前头迷道,是不大好走,难怪霜氏有那个底气。但她以为坞堡后门若靠一道悬崖就能万无一失,未免过于托大了。”
菩珠瞪着他,心砰砰地狂跳,一阵后怕过后,突然又涌出来怒气,想也没想,抬手便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你竟做如此之事!你就不怕……”
那个字,她终究是不敢说出口,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却又实在是气不过,见他还在笑,手握成拳,使劲地捶他。一时间拳头雨点一样地落在了他的肩上和胸膛上,出咚咚的响声。
李玄度躲她,一边躲,一边笑。
“你还笑!”
菩珠愈气了,他却笑得愈是厉害,最后还笑倒在了枕上,直到无意抬头,现她眼角竟也红了,一愣,这才终于停下,止笑,任她再打了自己几下,忽然抓住她的一只手腕,轻轻一扯,将她拽进了怀中。
她负气,扭着身子不让他抱,他圈着她,将她紧紧地困住不能动弹,解释道:“姝姝你莫担心,我真无事。崖壁看着陡峭,其实有很多可以借力落脚的空隙。我也有防备的,身上缚索,索另头连着铁塞,每上去几步,便会将铁塞打进崖隙,如此,即便万一失足,也不至于坠落到底。我是做好周全准备才上的,绝不敢拿命作玩笑……”
他顿了一下,凝视着她,轻声的说:“我是怕霜氏对你不利,这才急着想快些见到你……”
菩珠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想想,却依然有些后怕:“可是你这样,还是太危险了!”
“前头迷道,地方实在太大,我试了两日,方记住一半的路。那个霜氏又铁了心地不让我见你,竟叫人朝我射箭。我听说她很是辣手,以前曾将敌人削成人棍栽在地上,我想着再闯下去,不知道还要和她磨多久,索性另外改道。”
菩珠心中一阵感动,轻轻投入他的怀中,低声说道:“霜夫人也不是完全如你所想的那样。当年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父亲的遗骨如今可能都不知道流落何方……”
她将那事讲了一遍。“她是对你有些误会,这才如此针对于你。我看她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会好好和她解释的,你别急。”
李玄度听完,抱了抱她,没说话。
菩珠在他怀中静静靠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问:“你上来的时候,有受伤吗?”
李玄度对上她那一双充满关切的美眸,心中微微一甜,摇头,跟着,却又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菩珠立刻追问。
“就是累。我刚上来的时候,手在抖,险些站都站不稳了,歇了好久才缓过来起,潜进来一看,这地方又弯弯绕绕,找了许久,捉到了一个守夜,方问出来你住这里,实是叫人恼火……”
他皱着眉,低声抱怨不停。
菩珠急忙让他躺下去,帮他揉胳膊捶腿,他顺势歪在床头,一边享受着,一边环顾四周,扫了眼屋中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
“这里瞧着还不错,比咱们那里要好。看来霜夫人对你,确实颇是宠爱。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也不想回了?”他的语气听着仿佛带了点吃味。
菩珠立刻摇头。
“我不信。”
他挑了挑眉,斜睨着她,眼底若有暗波荡漾。
菩珠咬了咬唇,慢慢爬到他的身上,双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地亲上了他的嘴。
他闭上眼睛,继续享受了片刻,忽然抱住她,带着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最后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住了她。
菩珠正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忽听外头起了一阵嘈杂声,似有人往这边奔了过来。
她一惊,睁眸,便见窗外闪烁着一片似是火杖出的光,接着,霜氏的声音传了进来:“李家四郎?出来!”
李玄度一顿,趴在她身上,停住了。
菩珠压下心中的紧张之感,急忙安慰他:“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说完从床上下去,匆匆穿好衣服过去打开了门,见庭院中围着几十名武士,火把熊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霜氏冷着面,立在门外的台阶之下。
菩珠定了定神,方唤了声“夫人”,她便走了进来,推门而入。
菩珠转头,见李玄度还坐在床沿上,正弯着腰在套着他的靴子,套好后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袍,走到霜氏面前,恭敬地道:“尊驾想必便是霜氏尊酋吧?闻名已久,方才听姝姝亦在我面前多次提及,她对您十分敬重,此刻方有幸得见。我乃李玄度,多谢尊酋前些时日帮我照顾她,今夜我来,是要接她回去,一并再向尊酋表示郑重谢意。”
霜氏并未理会他的这一番话,目中带着浓重的戒备和疑虑,盯着他冷冷地道:“你是如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