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手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当时小将军带我们断后抵敌曹军,从六安出时,有三百人,沿途击退了曹军数十次。等到小……等到宗主领兵来救,能战者已不过六十。小将军周身浴血,曲长刘宇、于建、侯炽,队率曹可、曹猛、雷桓、霍庆……全都战死。”
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咬牙道:“当时的情形就像这般。只不过,如今攻守异形、强弱异势了!”
那一战雷远和邓铜未曾亲见,也几乎从来不曾听贺松说起。或许出于某种顾忌,如今雷远身边的人,也很少会主动谈到那位英勇绝伦的小将军。这会儿雷远才知道,这刚毅如铁的武人心中,从未忘记那惨烈情形,也从未忘记他的故主。
台地上的曹军退向更高处林木密集的所在,意欲依山为阻继续顽抗,而雷氏部曲高呼冲杀,全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在厮杀声中,贺松问道:“宗主,我们总能替小将军报仇的吧?若有机会和曹军大战,请无论如何让我做先锋!”
雷远微微颔,徐徐道:“我们必报此仇……不仅要为我的兄长报仇,也要为那些年来无数死在曹军刀下的伙伴们报仇!”
贺松再难掩饰澎湃的情绪。
他向雷远深深俯,随即大步向前,带着自家亲卫们直入战场。
雷远扬声道:“最好能生擒那个曹军使者!”
贺松隔着老远挥手示意,随即迅速向台地高处前去。
邓铜在旁默然听着贺松的言语,这时候解释道:“我听说,老贺族中百余口都死于曹军屠杀,所以他与曹贼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后来又有小将军的事……之前数月,他听说宗主在宕渠大破徐晃,曾喜得涕泪交流……咳咳……今日是他时隔两年再次与曹军交手,所以难免有些激动。”
邓铜少有这么唠叨着替人解释的时候,雷远微微颔道:“我明白!我明白!”
两年前邓铜初见雷远的时候,其桀骜凶暴之状简直令人咋舌。但这两年下来,邓铜已经彻彻底底地服膺了。但他的心思还是粗疏了些,远不如贺松。
贺松适才这些话,固然是真情流露,也是在隐晦地表现自己为宗主效死力的决心。
最初在雷远身边掌握实权的数人里,王延因为年迈和几次犯错,已经事实上脱离了一线,辛彬的职权也渐渐收缩。贺松应该已经注意到了,随雷远益州返回的马忠、王平、句扶等人,乃至于以宾客身份悠游的马岱,都是日后必得重用的人才。
所以贺松才借这机会多说几句,无非是想表达:我们是多年侍奉庐江雷氏的老部下、老底子,立场坚定不移,绝对忠诚。以后请宗主千万给我们留下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要疏远了老部下们。
这倒是贺松多虑了。什么样的人可谓根基,什么样的人可谓羽翼,雷远心里自然有数。
就在这时,贺松又匆匆忙忙地从台地上折返回来。
他面带愧色地躬身禀道:“宗主,刚抓了个俘虏问过,说战斗一开始,他们就再没见到使者!这厮可能跑了!”
“竟如此决断的吗?倒也是个精明利落的角色……”雷远喃喃道。
“此人根本无处可逃,一定还在营地周边。”廖化在一旁说道:“我们且占下这个寨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搜索。待到大雪封路,他若不主动出降,就只有冻死在山里。”
雷远点了点头。毕竟只是个使者罢了,哪怕让他逃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随口问贺松:“俘虏有没有交待,这使者叫什么名字,什么来路?”
“据说是曹操新任命的荆州刺史傅群帐下主簿,名叫杨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