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曹公因恐滨江郡县为吴侯所略,打算迁徙百姓至北方内地。这个消息使得江淮百姓惊恐万分,结伴向南逃亡。一时间庐江、九江、靳春、广陵各郡十余万户渡江,以至于合肥以南的要塞惟有皖城。
正因为此,曹军对皖城的经营煞费苦心,务求固若金汤。朱光将这此城本来的六座城门封闭了两座,只留下四门,然后再修葺城墙,将之加高到将近三丈,并在城东、城西两出增筑瓮城。城池周边还新建了望台、碉楼之属。
可是夯土城墙在春夏霖雨之时,难免松软坍塌,而江东乘机兵分三路齐攻,又以楼船巨舟进击。当船头甲板直与城墙齐平时,江东锐士猛卒齐上,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的战术水平着实不错。过去多年里,江东在依托水军起短促突击方面一向有杰出表现,今日这一战也堪称范例。
可惜雷远知道历史的走向,很清楚吴侯的能力极限在哪里,所以并不会因此重估江东的战斗力。
当雷远匆匆赶到城中时,远远看到孙权正勒马于城池南门。数以千计的将士如洪流般涌入城池,分头清缴朱光的残余兵力。
雷远视线所及之处,敌军大败奔走,敢于抵抗者或者跑得较慢的,都被芟草般地劈杀倒地,成为遍地尸体的一部分。有许多军人或民伕跪地求饶,哭号之声在城墙间往复回荡。
在追击过程中,伴随着不间断的屠杀、抢掠,甚至也难免有侮辱妇女的事情。雷远还看到一些在攻城时负责辅助的将校眼热吕蒙所部进城财,所以将本部留在城外,带着自家亲兵入城洗劫。
其实皖城经过此前几度兵灾,已经退化成了纯粹的军事堡垒,殊少财富蓄积,城里的百姓大部分都是这一两年陆续投奔来的穷困绝望之人,也几乎没有随身财物。
明知此情,还非得要劫掠一番,可能是将领们要享受这个过程吧。对江东的将领来说,每一次出兵征战,都像是一次生意,折损多少兵力,消耗多少粮秣,都得从战后的洗城中赚回来。有钱财亦可,有物资亦可,都没有的话,将城中男女劫掠做奴隶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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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雷远眼前,一名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被拉扯着髻,横贯过街道,从她躲藏的地方,被拉到某处将士们群聚的地方去了。江东将士们的笑声和女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像是尖利的锯子,在锯着雷远的耳膜。
当他们经过雷远身边时,雷远下意识地勒停战马,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他也明白,这实在是乱世飘零的常态,自己早该看惯了。其实刘备的军队在益州攻伐,也未必说秋毫无犯,难免有些肆意妄为的乱兵。但既然是要克定乱世的经制之师,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当着主君的面做出这种事!
雷远的迟疑落在了孙权眼里。
孙权的嘴角微微抽动,心里骂道:“虚伪!”
孙权一点也不喜欢雷远,正如他一点也不喜欢刘备,甚至他也不喜欢刘备麾下的所有人。他们共同的特点都是虚伪。
孙权还记得呢。此人在江夏时,曾对冯熙说深感吴侯的恩德云云,结果自他到荆州后,处处都与江东作对。从周泰开始,然后是黄盖、吕蒙、甘宁、程普,这么多人,这么多江东的宿将、猛将,全吃了雷远的大亏!
吕蒙丢掉了自己的绝大多数精锐部曲;甘宁被俘后投降了刘备;黄盖这两年缠绵病榻,时日无多,未尝与雷远无关;周泰和程普还丧了命!甚至就连周郎……周郎之所以病逝,是因为江东在荆州的失败,江东之所以在荆州失败,还是因为这个叫雷续之的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个可恶的家伙,是上天降下来折磨我的么?
孙权有时候甚至会迁怒冯熙,当初他在灊山的时候但凡得力一点点,就能铲除了这个祸胎。偏因为冯子柔胆怯怕死,不敢面对赵云的锋锐,结果把这个艰险的恶狼放到荆州。
结果这恶狼长肥了,先来反噬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