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马岱以凉汤代酒,敬了沈真一杯。
沈真见帐外已无闲杂人,略压低嗓音问道:“贤婿,可曾听说了凉州的事?”
马岱点了点头,把杯盏放回案几上。
马超的死,让马岱震惊万分,震惊之后,情绪又很复杂。
在马岱的少年时,一直将马超当作神灵般敬佩,然后又目睹了马超一次又一次地遭到背叛和出卖。他确定马超不可能成功,害怕目睹马超的失败,才会离开马超,依附于击败马超的雷远。
可他真没想到,马超真的就以如此荒唐的方式死了。他本觉得,马超应该死得更有英雄气,应该死在一个适合他烈火般性格的战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凉州士人背弃,被庞德背弃,被所有人背弃,死得憋屈。
这使得马岱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觉得,自己也是背弃兄长的一员,对兄长的死,他和其他人一样,负有逃不开的责任。
马岱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沈真看看马岱的神色,继续道:“我听宗主说,不久之后,中枢或将有人来见伯瞻。”
被沈真称为宗主的,自然是雷远。
其实这些年来,庐江雷氏本身所领有的徒附、部曲和田亩,是在逐步缩减的。雷远并不打算始终以地方大豪的身份立足于汉中王麾下,如今他更看重的,是左将军的身份和权柄。故而哪怕沈真这样的老部属,渐渐也以“将军”和“君侯”来称呼雷远,而少以“宗主”两字。
此时沈真这么说,自然是想表示,自己是雷远的部曲旧人,又是马岱的岳丈,与双方的关系都很亲密;他说的,乃是自家人之间的私下话题,或许便是雷远让他传的话。
马岱扬了扬眉:“中枢?成都那边?”
“孟起逝世之后,张翼德将军以庞令明为凉州武人之,代领马孟起的余部。不过,凉州武人中,有许多人都是扶风马氏的旧部,未必愿意服膺于庞德。若曹操以邺城的马寿成父子作为号召,说不定人心有所浮动……”
这等剖析,根本不是沈真所长,显然他所说的,都是雷远的原话。
马岱略向前俯身,仔细听着。
“所以,汉中王那边,很快会想到伯瞻你。伯瞻这数年来,在江淮、荆州、交州作战,广有功勋、声名。会是安定凉州的适合人选,我想,若伯瞻有意衣锦还乡,左将军必定会全力支持。”
马岱沉默了许久。
知晓马超的死讯后,马岱便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预料到,雷远将会提起此事,但必定会在荆襄战事告一段落以后。毕竟凉州骑队堪为雷远麾下头等强兵,大战之前,丝毫都不能分心。
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雷远竟会如此爽利。
两人用毕饮食,沈真往外走了一圈,看看自家部下们休息的如何。
他回来道:“天色不早,贤婿,我得动身了。”
马岱起身相送。
走到辕门处,马岱问道:“今日雷将军去了当阳,与关君侯军议。回来后便去了老贺的营里。听说,此番北上攻伐的第一战,交给了老贺。”
他示意沈真倾听:“听,那是老贺的军营里,将士们在高呼。”
两处军营间隔不算太远。沈真侧耳细听片刻,笑道:“将军在鼓舞士气方面,着实有一手。”
“那也是因为我军将士从雷将军手里,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好处。他们信任雷将军,相信雷将军会带给他们不断的胜利,士气才能如此高昂。”
沈真自己是跟随雷远多年的旧部,得到的好处岂止“切切实实”,简直丰厚到难以想象。他不禁又笑道:“那是自然。交州的将士,谁会信不过雷将军呢?”
“是啊。”马岱也笑了笑:“将士们信得过雷将军。将军也务必信得过将士们,眼前这一仗,我们非要打好不可,让曹操知道我们的威风!”
沈真在马上向马岱颔:“正如伯瞻所言!这一仗,我们要打出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