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细看,一阵山风挟裹了雨势,猛扑到他的脸上。大到异乎寻常的密集雨点,像是巨人用力拍打,砸得他一个趔趄。董良连忙退到哨卡内部躲避,可这哨卡为了保证视野,四面透风,山风一会儿从西面来,一会儿从东面来,挟带着的雨水时不时横扫,董良压根没处躲。
适才一路猛走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浑身湿透,顿觉寒意逼人。董良喃喃地骂了几句,尽量站得离火把近些。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哨卡外头一阵响动。
“嗯?”董良一愣。
那响动停了一阵,过了会儿,竟愈明显了,好像是很多人藉着雨势掩护,快速在山道上奔走。雨势猛烈的时候,脚步也响一点,雨势稍弱,脚步便停。
“真有敌人来袭?”董良反手握刀,稍稍下蹲,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是不是该立即折返报警?他问自己,又有些犹豫。
他是荆州本地人。而曹军布置在荆襄的大军,一向都以邺城诸军为主,荆州本地的州郡兵受人排挤得厉害。此前他几次与杜纯的部下起了冲突,已经遭到上司的斥责,这时候若假报军情,只怕又要被责罚。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哨卡旁边,探头往下方张望,想要再仔细分辨。
刚探出头,哨卡下方有人正巧起身,两个人几乎面对面地凑在一起,鼻尖几乎要杵着对方的鼻尖。
董良大骇,刚想呼喊,眼前寒光一闪,咽喉处多了一把短刀。
短刀冰冷,持刀的手很稳,刀尖抵着皮肤,微微一动,刺入三分。刀锋上的寒气沁体而入,董良只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不要声张,否则立刻就死。”那人沉声道。
他说话的口音,像是三辅一带的,语气并不凶恶,甚至可以说很平静。但越是如此,董良越能明白,这必定是刀下斩杀无数人命的老手,杀死自己绝不比杀一只鸡更难些。
董良不敢大幅度地动作,他缓缓后退。而此人一手持刀比着董良的咽喉,一手攀住哨卡的栏杆,极轻巧地越过。在他身后,有更多士卒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整座哨卡。
看他们的装备和动作,绝对都是罕见的精锐。
“启禀马将军,哨卡中别无他人。”有军校搜罗一圈,回来禀报。
那人收刀入鞘,上上下下地打量董良。
这时候董良才注意到,此人身着数十斤的重甲,腰间还悬了加重的长刀。这一身的沉重装备,竟似对此人的动作毫无影响。他的甲胄上满是泥水,手上、脸上也都是污泥,显然在大雨中登山绝不容易。但他精神抖擞,眼神锐利,仿佛全不觉得疲惫。
“下一处哨卡在哪里?”他沉声问道。
“往山道上去五百步,在一处巨岩后头。”董良老实回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那里有三十人守把,并配有鸣镝,带队的是此地守将杜纯的亲信都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