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部下现在排山上的,只剩下了三百人不到,派出去当作斥候的,倒有四百余步骑。这四百余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按照斥候的行动模式广布罗网,有模有样。
放在曹军斥候眼中,如此广阔范围内、如此密集的斥候侦查,必定是有大军设营才会如此。甚至很可能是上万人甚至数万人大军设营,才会放出的规模。
却不曾想,雷远将大半部属都派出来虚张声势,此刻排山上的俘虏数量比交州军还多些。雷远把三百人中的大半都派去监视俘虏,又派了百人多持旗帜,沿着山道上下往来。上山时,他们高举旗帜,打鼓吹号;而下山时,则偃旗息鼓,竟然不引人注意。
就连李贞和绝大部分扈从们也都被派了出去,最后坐在屋里摆出指挥若定姿态的,就剩下雷远和马岱二人。
雷远劳累一夜,这时候精力不济,他靠着梁柱坐着,脑袋一垂一垂,已经睡着了。
虽然斥候不断回报说,曹军除了分遣人手扎营以外别无动向,马岱仍有些担心,时不时起身往外头看看。
每次出外,只撞见叱李宁塔笑呵呵的大脸。
因为人手不足,这时候再厅堂外负责守把的,只有叱李宁塔一个。
李贞曾竭力主张多留几名扈从,哪怕二三十人也好。雷远笑道,有叱李宁塔一人在,足抵得上三五十人,大家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叱李宁塔如今年岁渐长,已不似当年那懵懂模样,听了雷远夸赞,他呵呵大笑,站在厅堂门外格外挺胸鞠肚。每次马岱出来,他都瞪大了眼睛看看。
但很快他又厌倦了。于是马岱在厅堂里,就听到悉悉索索吞咽食物的声音,那是叱李宁塔饿了,当道坐了下来,拿出烤饼来吃。
昨夜大雨之后,鹿门山下的低洼处,顿有泥泞险恶的沼泽交错绵延,给交州军的行动带来巨大麻烦。
曹休觉得,交州军来自于多雨潮湿的南方,故而一定有雨中行军跋涉的特殊手段,那是完全想左了。
凌晨时有信使来排山禀报,雷远和马岱昨日所领三千精锐中,除了七八百人抵达排山外,其余由王平、句扶分领的两千余众,至今还在距离排山二十余里处跋涉,由于后半夜遭遇山洪倾泻,携带的许多装具都损失了,还有数十名将士被水冲走。
至于应当围攻鸡鸣山的寇封等诸将所部,至今尚无消息。雷远既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在大雨和山洪中的损失情况。
至于任晖和邓范所部,就更渺无音讯。
此时曹休所部的位置不明、动向也不明,若曹休敢于全力一搏,率军沿着鹿门山脊杀到,只消动用两三千人,便势若巨石压卵,雷远等人其实并无还手之力。到时候,山上的俘虏们搞个暴动,就够雷远等人喝一壶。而曹休若能一举围杀雷远和马岱二人,整个汉中王政权都要为之震动不已。
可惜曹休不敢。
雷远敢于用少量兵力直取排山,便是料定了曹休不敢。
是人,就有勇敢之时,也有但怯。为大将者,也难免如此。然而,有的人在预判局势时怯,而在举兵作战时勇,如雷远是也;有的人在举众赴敌时勇,而在一决胜负时怯,如曹休是也。
并非曹休无能,只是,如他这等贵胄亲族的大将,天然就有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真到了决断时刻,难免思虑太多、瞻前顾后。这同样也是人之常情。
既如此,一两日间,鹿门山中的上万曹军和排山中的数百交州军,便成了对峙的状态。
原本曹刘两军彼此对面落子,双方都没有机密可言,然而一场大雨下来,整个战场就被分割成了无数个互不关联的小块,雷远的指挥中枢虽已不成中枢,却能够拖住曹军主力。
而接下去的事情,就得期待诸将挥本身的才能和斗志了。
对此,雷远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