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静静地坐了会儿,眼看着车驾的影子往东延伸,又覆过了一道条石。
“兄长还有什么藏着的好东西,这就拿出来吧。”诸葛亮忽然道。
“什么?”
“孙将军的作派,我很清楚。而兄长的行事风格,我可就更清楚了。你既然来成都,就一定做足了周全的分析,并带来了能够打动我们的东西……”诸葛亮伸出手:“兄长,别藏了。”
诸葛瑾连声苦笑:“当年我出门游学,每次必带糖果回来,你围着我讨要时,就爱这么说。兄长,别藏了,别藏了,哈哈。”
诸葛亮也轻笑了起来,两人之间有些严肃的气氛,忽然消褪了许多。
但诸葛亮伸出的手掌,一直摊在诸葛瑾的面前。
诸葛瑾垂下眼睑,看看诸葛亮的掌纹,沉声道:
“孔明,我在建业与孙将军商议过,都觉得既然朝廷已掌控关中,接下去无非据四塞之险而引陇、蜀之士马、财赋,东向以临天下。但是,想要尽情抽调陇上士马,非得解决盘踞在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的曹氏势力;而想要得利于陇上,又须得联络鄯善、龟兹、于阗等西域小国,打通西行的商路。为此,最晚明年,朝廷必定会派遣得力重将西征。”
这等大政,哪怕在成都朝堂上都没商议过几次,诸葛瑾却知道得如此清楚,可见他们在成都下的工夫实在不小。
诸葛亮倒并不惊讶,平静地颔道:“没错。”
“大军西征遥远,来回时日不短,为免万一,最好能使曹氏的眼光集中向东。如果东方生出战事,那对朝廷确有益处。”
诸葛瑾慢吞吞地从袍袖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木匣,放在诸葛亮的手里:“所以,若能说动臧霸,扰乱青徐,那就再好不过。”
诸葛亮低头看看木匣,知道其中盛放着的,便是臧霸的书信:“然而,孙将军又承受不了说动臧霸的代价。”
“或者说,江东经不起再一次失败的风险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诸葛瑾坦然颔,随即从袍袖中掏出另一个扁平的木匣,放在前一个木匣的上面:“好在,除了青徐豪霸之流,江东的影响沿海直贯于北方,还有一处力量能够动用。”
“这是?”
“孔明请看。”
诸葛亮依言打开这个木匣,只看了一眼,眼神稍凝:“辽东公孙氏?”
诸葛瑾颔:“我主过去数载,依托海运,在辽东也下了绝大的力气经营,并且,还在辽东公孙氏族中,择一野心勃勃之人加以扶助。到如今,我们可以确定,只消江东一声令下,半年之内辽东必乱,进而足以扰动整个幽州,威胁冀州的安定,让曹丕在邺城坐不安席!”
他翻手将两个木匣收回袍袖里,用最恳切的声音问道:“孔明,这样的诚意可够么?我主要的,其实不多!”
不得不承认,孙氏的野心、韧劲和手段,绝非那些守户之犬可比。无论局面多么恶劣,孙氏的努力都从不停歇,还真能时不时拿出一些惊喜来。
诸葛亮记得,辽东公孙氏近十年来大事扩张于海东,东征高句丽,西征乌桓,号称拥兵数万,据地千里,曹丕登基后,遂拜公孙氏家主公孙恭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
若孙权真能在辽东闹出些事来……
诸葛亮思忖片刻,持起羽扇,向车驾以外挥动两下。于是御者和扈从都折返回来,车辆再度起行。
“兄长,陛下正在宣化殿,请随我前去拜见。”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