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便看出了新型连弩的问题。早前的连弩若到了关键时刻,装一支、两支弩矢就能射,缓急之时足以应变;而新型连弩非得完整安装矢匣,总体来看固然节省了时间,可现在杀神蹈阵,连弩却不能使用,只有一些射手用长弓零星射击。
这可如何是好?
向宠只觉得弩手们的动作太慢,慢得他恨不得亲自下场,夺过一把连弩来自己安装。
那当然是不行的,他的动作,比那些训练有素的弩手慢多了。
顷刻间,张辽所部已经突入阵列数十步,撞上了第三拨迎上去的方阵。
数十步的距离,已经十分骇人。如果将步卒的阵列视作堤坝,那决定堤坝能坚持多久的,关键就在于那些小小缝隙。任一处小缝隙,都可能迅速引一场可怕的大崩溃。而数十步的距离,岂止一个小缝隙?稍有不慎,大局倾覆就在瞬间!
汉军后阵只有两千五百多人罢了,阵列的规模不大,也并不厚实。数十步的缺口,距离向宠便不远了。
向宠身边几座战鼓隆隆擂响,鼓声震得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眼看着己方兵卒不断倒地,又不断有人补上位置缠斗;眼看着有将士纵身飞跃,抱住了曹军骑士落马,在地上连连翻滚;眼看着地面灰白色的雪被踏成黑色,再变成黏稠的红褐色。
向宠咬了咬把,拔刀在手,预备催动本阵五百余人向前。身边两名屯将劝道:“丞相并无军令,虎贲将军怎能轻动?我二人先去阻他一阻!”
两名屯将也都是益州军中的著名勇士,原本在张任军中为先锋的。他二人各领二十余名甲士顺着横平竖直的阵间道路狂奔,须臾赶到战线,觑一个机会,同时向张辽猛扑过去。
然而张辽轻提缰绳,战马忽然向前一窜,他顺势挥动长槊斜劈下来,锐利的锋刃割断了一将的喉管,连带着把脖颈砍断大半。
滚热的鲜血从伤口处喷射出来,像是在空中猝然抖开一面鲜红的绢帛。张辽敏捷地侧身,让过鲜血泼洒,免得视线被阻碍,随即身体凭借本能稍稍后仰,又躲过另一将斜刺里扎来的长枪。
两人距离太近了,张辽手中的长槊被格在外围,完全施展不开。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中长槊,转而抓住长枪猛力一夺,待到夺过长枪,随即用枪柄用力回捣。枪柄正正撞在屯将的胸口,只听得甲胄铁片碎裂的声音,那屯将倒飞出几步,昏死在地。
周围曹军骑士兴高采烈,连声大喊:“将军威武!”
一人催马向前,俯身挥刀,将倒地的屯将砍死。
向宠身后五十余步,便是诸葛亮竖起主将大旗的高地。
“这张辽,简直有若鬼神一般!”马谡眼看此情此景,倒抽一口冷气,额头冷汗热汗齐下。他急转身,向诸葛亮道:“丞相,得让柳休然上了!”
诸葛亮摇头:“不要急。”
“丞相!”
诸葛亮加重语气:“现在急的是曹军!他们愈是急躁,我们愈不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