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孩子在欢笑,在游戏,在享受着天真无虑之乐,我却偏偏要看清这肮脏的世界。
我告诉了父亲,你心中太多功利,父亲勃然大怒,险些将我打死。
我告诉了母亲,周围那些人全都不是真心,我可以看到他们的想法,母亲却训斥我不能撒谎。
从此以后,我不再向他人倾诉,默默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家中有书,几尽囊括经史集注,那些都是“圣人”所著。为求一解,六岁的我,毅然埋首其中,只盼有朝一日能在先贤的指导下明悟。
十年,整整十年,每一册经史杂记我尽遍览,为何,却越加迷茫?
那一年,我遇到了师傅----严纶,他说他是红尘传人,说了红尘宗旨,颇合我意。他欲收我为徒,我也恰好想要找寻心中的答案。
十一年,武功大成,师傅说我是武学奇才,又怎知我心中所念,唯有人心。
游历江湖,见到了所谓豪侠,看透了一方耆老,为什么,滚滚红尘,竟无一表里相合之人!
七年,我又整整花了七年,见到了更多鬼蜮伎俩,体察了无穷口蜜腹剑。
站在自贡城中,我举起了手掌,也许,这个世界本就不该有我存在。
然而,当我绝望抬头时,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清明、澄澈,那不正是我一直在找寻的纯粹。
漫天大雪洒下,阵阵寒风涌来,看着那奢靡腐朽的青楼,我的眼中,只剩下那抹清澈。
原来她是一名青楼女子,到底是什么让她深陷淤泥中,却半丝未染?!
那晚,我站了一夜,直到天际渐明,直到雪漫儒衣。
从那之后,我每日都流连在桃香楼中,每次都只点她一个姑娘,每次都只是静坐着和她闲聊,盯着那双不含丝毫杂质的瞳眸,渐渐的,明白了。
原来她天生目盲,原来她也同样身世凄苦,原来她委身青楼不过是想养活那些捡来的孤儿。
看着她那双清莹的眼睛,我知道,她的心也一定如此澄澈。
我王遗风,也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决定为她赎身。
老鸨朝我开价千两,我知道那可恶的满心肮脏的老妇人是在漫天要价,不过我并不在乎。
区区千两,也许在世人眼中,超过那盲女身价的百倍,然而,在我眼中尚抵不过她额间一缕青丝。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回家,看着她的孩子们欢笑着为她开门。
她,笑了,那么的明艳,那么的动人。
我决定,明日给她一个惊喜,带她离去,当然,还有那几个孤儿。
那一夜,我醉了,人生第一次宿醉。
但是,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终于找到了那表里如一的人,找到了一颗干净的心。
原来,这红尘,还是有善的。
为什么!为什么霹雳来的如此之快!
推开屋门,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那倒在血泊中的青莲!
为什么!她不过是一个盲眼贫女,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银票!对,一定是银票!该死,我怎么会那么疏忽!是我害了她!
啊!!!
原来,贪婪和邪恶才是人之本性!
看着那倒在血泊中,却依旧在笑的女孩,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往下流,她是在等我吗?!
死!所有人都要死!这自贡的每一个人都要死!
首先,是桃香楼。
化身白色旋风,我决定为她血祭,只盼来生,她会幸福。
既然人世间本就只剩下污秽,既然这天下连那最后一朵青莲都容不下。
那便让我化身风暴,带着无边清雪、还有一腔热血,洗了这天下!
从今日起,王遗风死了,活着的,唯有雪魔。
八年,又是八年,我已经是恶人谷之主,凶威盖世的雪魔。
各大派?昆仑?几年前就被我重创,若非顾忌其背后之人,灭之不过反掌。
就在我再度绝望,失去人生动力之时,遇到了----莫雨。
别人只看到一个疯子,我看到的却是第二个纯粹。
虽然,并不如小月完美,但是,这不是他本身的错,仅仅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使命----灭世。
他是,咒印之子。
我决定,培养他,如果有一天,我不幸死了,始终会有一人,代替我将这污秽不堪的尘世,抹去。
匆匆,几度春秋。
那是什么?黑龙?难道这个少年不是人?
哈哈哈,吾之幸也!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先有上古传承的咒印之子,后有太古大神----烛龙转世。
果然,这个世界,是时候灭亡了。
那少年居然想找回自我,怎么可能,他身上的可是烛啊,那是荣耀,若是让他找回自我,谁来协助咒印之子灭世?!
一场大战,他果然败了,即便我有心放水,他还是败了,好弱啊。
又是三年,那个少年,当真从深渊爬了出来!
是烛?不!
为什么!怎么可能!他尽然凭着自己的意志打败了烛,甚至领悟到更高层次的武道,那连我都不曾领悟的----心!
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那是一种感觉,似乎,一种无形的力量掌控着我,与他,不死不休。
。。。。。。
果然,败了吗,终于,解脱了。
王遗风闭上眼睛,心中最后的念头,是那个干净剔透的女孩子。
也许,我喜欢的并不只是她那双眼睛,而是她整个人。
这一刻,雨过了,却并没有天晴,这一刻,鹅毛大雪飘落,一如很多年前,自贡那个夜晚。
“林薇,雪魔交给你。”
楚翔直起了身子,手中流云发出阵阵胜利的清鸣。
林薇木然走到雪魔身边,手起剑落,脑中响起主神的提示。
远处,见到这一幕,陶寒亭夹着莫雨几步冲来,愤然喝骂:“夜魔,你已经败了他,为何不给他应有的荣耀,反倒让无关紧要的旁人代劳,某非堂堂雪魔还不配染红你的佩剑!”
楚翔很认真的看了看含笑倒地的雪魔,肃穆回答到:“功夫,勉强。人----足矣。”
“那你!”“黑鸦”依旧不甘。
和远处意图逃跑的沈眠风不同,陶、王二人可算是恶人中少有的挚友。
“滚,否则我连你一起杀。死在她的剑下,并不辱没雪魔的名头。”楚翔冷然,一个蝼蚁何以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若非看在雪魔的面子,挥手间叫他人头落地。
陶寒亭依旧不忿,只是,当目光转向林薇,看到那木然空洞的眼神,不禁毛骨悚然。
夹着那早已褪去狂暴,不住瑟瑟发抖的莫雨,陶寒亭飒然转身、远去。
身形一闪,白衣少年堵到了沈眠风面前。
这位早已成名江湖多年的恶丐,此刻却泛着阵阵苦笑。
“为什么?”
“梦别孤堡落父仇,数百千清昼。一人独倚刀剑楼,此恨何时休?‘恶丐’之名,虽有些不符其实,但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楚翔却不去理会那无聊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
长叹一息,沈眠风悍然出手。
黑虎拳!
双手前伸,两足蹬地,势做虎扑,一式“黑虎掏心”迎刃而上。
“你这是在,求死啊。”楚翔摇了摇头,差距,太大,不仅仅境界,本身实力也是如此。
若他一味固守,说不得还能勉强撑上几招,偏偏,做此无用反扑。
直如那胆寒的柳惊涛,纵使一身实力不弱,未战先怯,还偏偏死撑着反击,纯粹被秒杀的货。
一线毫光,化作几丝精芒,还未出剑,恶丐就变成了扑街乞丐。
将那垂死的大汉踢到褚茗身前,小女孩虽然眼中有些不忍,多少还知道轻重缓急,一剑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