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苍亭。
北面那一片小山丘上,陶商匍匐在草丛间,一双鹰目一动不动的盯着大道尽头那一座小小的石亭。
那是他跟糜竺约定的地点。
日过正午,离约定之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一骑斥侯从东北面飞奔而归,爬上山丘来到陶商跟前,拱手道:“禀主公,东北面已经现糜家的队伍,大概有五百多人。”
“糜家果然是有钱,出一趟门光私兵就带出五百多号……”
陶商心中暗自感慨,挥手喝了一声“再探再报”。
斥侯飞奔而去,陶商的目光移向了西南面,糜竺已经准时出现,他布下的诱饵差不多也该提前到了。
果然,西北面大道的尽头,很快出现了一队人马,打着他“陶”字的旗号,一路向着石亭这边缓缓而来。
不多时,那队一百多人的队伍,便从陶商的眼皮子底下经过。
陶商的目光越过众人,目光落在了众军环护,骑着高头大马的那名年轻公子身上。
那年轻公子断了一只手臂,正是被他监禁数月之久的糜芳。
相隔虽有数百步,陶商却仿佛能够看到,此刻糜芳的脸上,正洋溢着何等迫不及待,却又暗自得意的表情。
队伍抵达石亭,遂是停止前进。
糜芳立于石亭中,举目遥望着东北方向,目光中溢洋着一丝飞鸟出笼般的期盼。
就在两天前,陶商在中军大帐中热情的召待了他,声称已跟糜家达成协议,他大哥糜家将延后对刘备供应粮草,做为回报,他将得到自由,被放归糜家,糜竺还会前来这里亲自接他回朐县。
“陶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糜芳死也不会忘记,你很快就会知道,放我走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我一定会鼓动大哥全力支持玄德公,早晚要把你碎尸万段……”糜芳暗暗咬牙,拳头攥的咔咔作响,眼中悄燃着恨意。
被陶商监禁的几个月来,他不但被陶商斩了一臂,还被陶商每隔一月就没来由的痛揍一顿,可谓是受尽了羞辱折磨。
身为糜家二公子,养尊处优已久,何曾受到过这样的苦,此刻的糜芳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陶商的魔爪,早日所仇雪恨。
他却浑然不知,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小山丘上,他切齿的仇人,正是冷冷的注视着他。
就在他思绪澎湃,胸中酝酿着种种复仇计划时,蓦然间,身后方向响起的喊杀之声,打断了他的神思。
糜芳身形一震,急是转身寻声望去,但见石亭南面的树林之中,竟突然间杀出了一队兵马,卷着遮天的尘雾,挟着震天的杀声,向着他所在方向,狂扑而来。
糜芳脸色立变。
陶商不是说好了要放他走么,怎的这里会突然间杀出一路伏兵,难道说陶商那小子突然反悔,竟想要杀了他不成?
这也不对啊,身边这些护送他的士卒,都是陶商的人马,陶商要想杀他,只消派一骑传令兵便可,又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糜芳转眼满脸茫然,望着汹汹杀至的兵马,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
山丘之上,匍匐的陶商,看着那骤然杀出的伏兵,却不由的笑了,口中喃喃道:“陈酒鬼啊陈酒鬼,你92的智谋果然不是盖的,看来这一石二鸟之计是成功了……”
陶商压根就没想要跟糜竺会面,糜竺也根本没有打算要归降陶商,当日中军大帐之外,孙乾自以为偷听到的那段机密对话,只不过是陶商故意演给他看的一出戏而已。
糜竺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第一大投机商人,他又岂会为了保住区区一个弟弟的性命,就在刘备还握有两万雄兵,徐州战事没有明了之前,就选择投靠陶商呢。
陶商只不过是用放归糜芳做条件,换取糜竺延后供应刘备粮草的日期而已。
糜竺估算着刘备的粮草还能支撑几日,晚送几天粮草也不至于影响到大局,且能换回自己弟弟一条命,这买卖还算有得赚,自然是痛快的答应。
为救弟弟一条命,就公然延误军粮运送,这等以私废公之举,糜竺当然不敢向刘备直言,只好以粮草筹备未齐为由,希望能敷衍过去。
他却不料,他的拖延举动,反而佐证了孙乾偷听到的“事实”,让刘备深信糜竺已反,才会用孙乾之计,派兵前来袭杀“陶商”。
刘备作梦也想不到,他成了陶商借刀杀人的工具,借他之手杀掉糜芳。
一旦刘备认定糜竺叛变,又杀了他的亲弟弟,无论糜竺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害怕,他都只能被逼背叛刘备,投靠陶商。
而刘备的大军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垮,就是靠着糜家供给粮草,一旦糜竺彻底停掉粮草供应,刘备的两万大军不出数日,必然不战自溃。
到那个时候,陶商不但保存了实力,又成功阻击了刘备,还羸得了糜家徐州巨富归顺于自己,不正是一石二鸟。
至于糜芳,陶商把他折磨成那样,知他必深恨自己,怎么还会让这么个隐患活着,这次借着刘备之手,既可除掉糜芳,又不会遭糜家怨恨,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箭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