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秦国的小庶府季牙,在得到嬴驷的许诺之后,可真是欣喜若狂,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在来之前,内心是忐忑不安,心惊胆颤,一路上就没有睡着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拒绝这个任务,因为这实在太危险了,毕竟是周王号令诸侯伐秦。好在姬定也并没有交代他太多,只是让他去传个话,他这才鼓起勇气来到这咸阳,传个话不至于被杀吧。如果是让他来打嘴炮,那他死都不会来的。
更别说什么立功的想法。
可不曾想,这不但没有丢掉小命,反而还得到不少礼物,在他看来,这份功劳简直就是从天而降啊!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啊!
真不是吹,以后出门就业,就凭这份资历,那可不要太轻松啊!
反正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其中到底生了什么,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
于是,他命人直接快马回成周,向姬定报喜。
然而,当坤才兴奋地将消息告知姬定时,姬定却是非常冷静,脸上是毫无喜色,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立刻让人准备二十车黄纸,回赠咸阳。”
“是。”
坤才点点头。
“还有!”
姬定又道:“待这消息传出去之后,肯定会有人对父王歌功颂德,你必须要让他们不要忘记,父王只不过是将功补过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
“啊?”
坤才只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姬定道:“照做便是。”
“是,小人遵命。”
坤才连连点头,他虽然不明白姬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对于姬定的孝顺,他还是颇有了解,绝对是大孝子。
可对于姬扁而言,这个消息可真是一颗救命丸,如果再晚些的话,是轻则神经衰弱,重则抑郁症。
这些天来,他比季牙还惨,也是天天失眠,这人都憔悴不少。
虽然姬定向他解释其中原理,但是他兀自是不放心,他觉得这就很离谱,如果送个鼎就解决问题,那我上我也行。
这一点也不复杂,一点也不高明。
这期间,心都是一直揪着的。
故此当姬扁得知这消息时,当场就喜极而泣。
其实他心里就担心秦人,之前什么还债,议会制,他其实都不太上心,因为在他看来,还与不还,其实不重要,不还你们又怎能,天子当老赖,那可都是传统技艺。
而秦人是否到来,这就直接关乎周王朝的命运,还不仅仅是他的小命,到底谁也不想当这亡国之君。
如今,他内心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他都已经在畅想,百姓们对他歌功颂德,高呼天子圣明,毕竟姬定当时是说他有办法退秦,而如今他已经完成“自己的承诺”,是该享受欢呼的时候。
很快,关于嬴驷决定不攻打洛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洛邑。
这洛邑上下皆是长长松得一口气。
但是并没有姬扁想象中的普天同庆,亦或者大家出门来载歌载舞,庆幸逃过这一劫,当然,更加没有人去歌颂天子。
而且情况恰恰相反,民间出现许多议论,这不过是天子将功补过而已。
原本大家都是相安无事,你天子非得出门浪,差点导致整个洛邑都遭受灭顶之灾,如今虽然你阻止秦人,但是秦人也就是你招来的,若要较真,你罪还大于功,毕竟让我们担惊受怕这么多日。
这令姬扁非常郁闷,赶紧将姬定找来倾诉心中的委屈。
“真是岂有此理,吾儿妙计退秦,可那些人不但不感激吾儿,而且还处处责怪王室,真是一群薄情寡义之人啊!”
“父王,您可能有些误会。”姬定淡淡扫了一眼父亲。
姬扁一愣,道:“什么误会?”
姬定讪讪道:“其实是孩儿命人去警告大家,不要忘记父王您这不过是将功补过。”
姬扁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是你让人这么做的。”
“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哦...父王明白了,你这是怕大家都夸父王,以至于对你夺权不利,哼,你这也太小心眼了,你可以将功劳据为己有,父王也不会有意见的,你又何必如此呢?”
姬扁激动地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对着姬定就是一顿狂喷。
姬定默不作声。
姬扁泄完之后,又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姬定瞧向姬扁,缓缓开口道:“在整个为父还债的事件中,其实还钱是属于第二难的任务,而最简单的任务就是退秦。”
“......!”
姬扁只觉自己听岔了,侧耳问道:“你说什么?最简单的就是退秦?”
“父王认为送个九鼎能有多难?”
“......!”
姬扁无言以对。
要这么说来的话,此次外交,还真是最为轻松的,连个重臣都不派,就派了个小官前去,也没有过多的嘱咐,关键那鼎也没有送出去,这比还债肯定是要简单啊。
姬定又道:“而最难的事,就是如何消灭东西二周,统一洛邑,其实前面两件事,也都是为这件事在做准备,否则的话,也不需要弄得这么复杂。”
姬扁越听越纳闷,“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让他们来责怪父王,这难道是对我们王室好吗?”
姬定摇头苦笑道:“父王,你怎还不明白。如果父王您都是对的,那么议会制还有必要出现吗?议会制可是基于父王的痛定思痛上,而非是父王的英明神武。”
姬扁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就是他和姬定的重心是放在不同的地方,姬定想着的是统一洛邑,而他想着的是不当这亡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