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前几天还卧病在床的潘郢,此时站在大殿里面,可真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时不时还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瞟向对面的姬定。
他身边的上官纵嘴角也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然而,他们的神情令姬定身边的屈易为、司马昭鱼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令尹!”
坐在正上方的楚怀王突然开口道。
“臣在。”
“听闻前两日那魏国来的曹大夫曾去找过你?”楚怀王问道。
姬定点点头道:“是的。”
楚怀王又问道:“不知他找你是为何事?”
姬定道:“回大王的话,都是一些私事。”
“是吗?”
楚怀王神色微微一变。
姬定点头道:“是的,大王为何这么问?”
这时,潘郢突然言道:“令尹,要不要将那曹孚请上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只谈了私事。”
姬定点头道:“可以啊!”
楚怀王稍显怀疑地瞧了眼潘郢。
潘郢当即道:“我且问你,你当时可有与曹孚谈及贩盐至秦国一事?”
姬定点头道:“有的。”
潘郢又问道:“你是不是为魏国出策,如何让秦国再向魏国买盐。”
姬定点点头道:“确有其事。”
屈易为、司马昭鱼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巴中盐利可与他们家族息息相关,姬定这么做,无异于背叛啊!
潘郢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又向楚怀王道:“大王,臣没有骗你,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
楚怀王微微皱眉,问道:“令尹,这是私事吗?”
姬定道:“回大王的话,这原本是公事,但是上回议论此事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私事,故此臣才将此事归于私事。”
楚怀王一时哑口无言。
上回就魏国抱怨楚国贩盐至秦国一事,楚国内部曾有过争论,但是争论的结果就是,这是私人买卖,与朝廷无关,不予理会。
但这显然是一个借口。
巴中贩盐到秦国,都是贵族,甚至包括许多大将军,朝廷也都因此得利,这怎么可能私事。
但楚怀王已经下了定论,这就是私事,现在倒也不好收回来。
上官纵道:“私事也好,公事也罢,你身为我们楚国令尹,竟然帮着魏国来对付我国,你这显然是通敌叛国。”
姬定反驳道:“先,魏国是我们盟友,可不是敌人。其次,我虽是楚国令尹,但同时也是魏国客卿。”
楚怀王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不爽。
上官纵瞧在眼里,道:“大王,我早就怀疑令尹乃是魏国派来我国的奸细,他做得所有的事,可都有利于魏国。”
楚怀王没有做声,显然是在等姬定的解释。
姬定笑道:“上官大夫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楚怀王问道:“令尹此话怎讲?”
姬定笑道:“大王,其实上官大夫说得也没错,臣做得很多事,都是有利于魏国的,这臣并不否认,但是更有利于楚国。”
楚怀王是若有所思。
“至于说魏国派臣来楚国当内奸。”
姬定微微一笑,突然向楚怀王问道:“敢问大王,大王可愿派臣前往秦国做内奸?”
楚怀王稍一沉吟,道:“令尹乃我楚国之栋梁,又肩负重任,寡人自是不舍得派令尹前往秦国做内应。”
“大王圣明。”
姬定道:“那魏王虽不如大王,但也不至于傻到,派臣这种人才来楚国做内奸,臣留在魏国对于魏国的帮助,要远远大于留在楚国对于魏国的帮助。”
“那可不见得。”
潘郢哼道:“当时魏国四面树敌,若非我楚国相助,魏国只怕早已被秦国吞并。”
姬定笑道:“潘大夫果真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当时魏国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但是楚国也不容乐观,最终是两国携手才扭转当时的困境,时至今日,我的合纵战略是非常成功的。”
楚怀王稍稍点头。
当初楚威王被张仪骗惨了,是姬定帮助楚国扭转了局面。
潘郢赶紧道:“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不错,你的确是魏国客卿,但更是我楚国令尹,关于贩盐一事,事关两国利益,你却毫不犹豫地站在魏国那边。而且,之前每当我国与魏国生矛盾时,你都是更偏向魏国。
如当初我国同时与秦国与宋国作战时,不少人建议魏国出兵,帮助我国分担,也是你制止了。”
姬定道:“但是最终结果就是我们赢了。”
潘郢道:“但是魏国也赢了,你倒是说说,为何当我国与魏国生矛盾时,你始终偏向魏国。”
楚怀王也望着姬定。
贩盐这事到底能够影响到楚国多少,其实也就皮毛,但是当两国有共同的诉求时,姬定好像每回都比较偏向魏国。
楚威王在世之时,就有不少人抱怨这一点。
姬定道:“敢问潘大夫,当你与你的孙儿都想吃鸡腿时,且鸡腿只有一个,你会与他争吗?”
潘郢笑道:“依令尹的意思,那魏国是我们楚国孙子?”
姬定道:“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想要说的是,我们楚国远比魏国强大,这点盐利对于我楚国而言,可算不得什么,但是魏国而言却非常重要。”
说到这里,他又向楚怀王道:“大王,这事当时臣就建议与魏国好好商量一番,可见臣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当时那种做法。
因为河东地区对于我们楚国而言,是至关重要,而与魏国的盟友关系,更是我国的要的外交关系。
正是因为有魏国挡住秦国,才能够在之前的几次战事,屡屡得胜......。”
“老夫真是听够了令尹的这番言论。”上官纵打断了姬定的话,道:“不错,与魏国结盟,的确有利于我国,但是更有利于魏国,按理来说,魏国更需要我国,为什么每回都得是我们退让,而不是魏国。”
姬定笑道:“但是魏国还可以选择给秦国当小弟,而我们楚国是不可能给人当小弟,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给予魏国好处。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各位信不信,如果魏国此时选择与秦国结盟,秦国立刻就会封锁武关,不会让我们楚国的一粒盐流入秦国。
我们楚国可是要争霸天下,这目光要看得更加长远,为了这一点点盐利,去与我们最为重要的盟友闹翻,这真的值得吗?”
“行了!”
楚怀王制止还打算继续争论的潘郢,又向姬定道:“令尹虽然考虑的很周详,但是寡人希望下回遇到这种情况,令尹还是要先与寡人商量一番。”
姬定点头道:“是。”
楚怀王走后,潘郢冷冷瞧了姬定一眼,便与上官纵拂袖而去。
他们都走了,屈易为才开口道:“令尹,你这事做的可真是糊涂啊!”
姬定道:“我一点也不糊涂,而且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说,这盐利涉及到许多贵族的利益,我这么做,会引起他们的不开心。”
司马昭鱼问道:“既然令尹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姬定道:“因为我不希望贵族与秦国的关系太好,这秦国和齐国始终是我们楚国最大的敌人,而且目前我们在江州还在与秦军对峙。”
屈易为道:“话虽如此,你令尹也理应与我们商量。”
姬定道:“我当时想与你们商量,但是你们根本就不给我机会。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将盐运回国内来,照样有得赚。”
......
刚回到家,在门前守候的法克,立刻迎上前来,“先生,曹大夫在屋里等了你多时了。”
姬定笑道:“这就叫做猫哭耗子假慈悲。”
入得大堂,曹孚立刻起身,一脸自责道:“哎呦!楚相,真是对不住,我当时喝多了,一不小心,就说出去了,连累了楚相,真是该死,该死啊!”
姬定笑道:“没事!我也没有打算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