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一声不吭,只是强撑,过了许久,方才勉力起身,却又躺到了一旁椅子里,瘫坐着去看外面重新转为牛毛细雨的春日雨色。
就是在这个牛毛细雨中,当天下午,一道蓝色的光芒与光天化日之下刺破雨幕,砸入到了新成立的泰和帮帮主李子达家中,但所幸李子达人居然不在家。
于是,来人只是长剑短剑并用,将李子达的家给拆毁,然后便又腾空而起,当众飞向了黑沙帮帮主第五昭明的家中第五昭明猝不及防,只能狼狈逃窜,却被蓝色流光轻易追上,当着许多原长鲸帮帮众的面,于大街上被长剑砍去一条腿,又被短剑刺穿胸膛。
这便是闻名江淮的子午剑了。
接着,这道海蓝色的流光居然转向了长鲸帮总舵,然后消失不见。
经此一事,涣口镇上下震动,人人皆知,左二爷回来了。
几位帮主,尤其是原长鲸帮出身的帮主,只能潜藏起来,根本不敢乱动。
不过,就在上下都以为左二爷要大开杀戒的时候,长鲸帮总舵反而一直安静无声,连声吵闹都无的一夜无言,翌日一早,也就是原定江淮大会召开日前一天,报名截止当日,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忽然便传来了。
左二爷跟朝廷谈妥了——他认栽了,只要左三爷能继续做官,左大爷在新的帮派里还有一个位子,左氏在符离继续当自己的土霸王,他便不再捣乱,甚至还做出约定,三年内去军中效力。
众人初时还不大相信,但很快,上午的时候,便有人亲眼看到左三爷昂然骑马回了符离老家,然后中的时候,又看到左大爷左才侯的名字出现在了江淮大会报名榜单上,而且还是叫长鲸帮。
到了下午,张白绶更是直接出信使给诸位老大,说是左才将杀掉第五帮主极为不妥,已经公开承诺不再动剑,而且明日愿意奉酒赔罪,请大家稍安勿躁,一切都外甥打灯笼——照旧。
话虽如此,剩下的樊仕勇与岳器,包括李子达在内也全都熄了多余心思,只能战战兢兢应声,不敢轻易露面。
便是杜破阵也明显有些慌张起来,说是照旧,但但好像,好像也只能照旧。
半日功夫而已,说过就过,到了二月初五这天,春日雨水稍驻,张白绶自出来主持局面,这几人反而不敢再留在家中。
众人汇集在一起,看到左老大和张白绶一起出了长鲸帮总舵大门,一如当日刚来时那般相谈甚欢,也是心情格外复杂。
而原定的江淮大会流程,就在这么一种不少人战战兢兢、不少人想跟着看戏,所有人各怀鬼胎的气氛下迅速展开了。
先是张行上台,说是朝廷已经查到原长鲸帮虽有小过,却无大错,所以允许左老大与长鲸帮公平参与竞争云云,引来无数掌声。
接着按照报名帮会数量,决定争擂
这个过程简直有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无他,樊仕勇的建安帮、左老大的长鲸帮、岳器的长生盟、李子达的泰和帮、闻人寻安的永德帮、杜破阵的淮兴帮、苗海浪的铁枪会,外加东海那边的厚丘联,这八家根本无人挑战。
如果说没有前天、昨天的事情,估计还能装装样子,搞出一副江淮群豪争雄的戏码,但昨日那般情况,谁还敢冒头?谁还敢花心思演戏?
最后,就是几个小帮会,相互轮战了一圈,最后由黑鲨帮的沙大通成功胜出,顶替了那个黑沙帮的第五昭明,成功摘到了最后一席。
原本以为要折腾半个月呢,结果一上午就了事了,也是格外敷衍了。
但也算是省事。
九席早已经列好在长鲸帮大门前的高台上,众人落座,依然小心翼翼不好开口,只是纷纷去看状若无事的张白绶。
而就在这时,左老大左才侯却忽然起身,且面无表情,主动开口:“上午太顺利了,愚弟定的是下午过来赔罪,我的意思是,我们何妨先选出来真正当家的,请他代我们与我二弟交涉,也好为第五兄弟讨个公道。”
这话信息量太大,众人听得一时转不过弯来。
但下一刻,随着左才侯的下一句话,所有人便都醒悟过来。
“我觉得杜破阵杜老大是个真正的豪杰。”左才侯伸手一指,直接指向了自己对面的杜破阵。“我投杜老大一票,也请杜老大许我一份生意。”
杜破阵怔了一下,却是瞥了一眼似乎有心事的张行后立即起身拱手行礼:“多谢左兄恩义,这一票,我受下了。而我个人的票也不作假,就是要投给我自己,也请诸位多多支持。”
情况急转,俨然是验证了传闻,所以其他几席,或是沉默,或是叹气,但都不再沉默。
“我也投杜老大一票。”沙大通第二个起身。“只求杜老大事后赏口饭吃!”
沙大通既然带头,便已经有了三票。而接下来,本就有约定的闻人寻安、李子达、苗海浪三人紧随其后,便是六票。这时候,被吓破胆的岳器也立即跟上,随即,厚丘联的那位东海富商也笑呵呵的选了杜破阵。
最后,居然是在刚刚坐下不到片刻后,便已经定下了八票归属,还全都是杜破阵这时候,所有人理所当然一起来看最后的樊仕勇。
樊老大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屡次去几个有利害关系的人,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最后想了一想,也只能站起身来,努力来笑:“既如此,我便凑个九全九美我也选杜老大!”
张行忽然抬头,带头鼓掌。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所幸,几位老大一鼓掌,下面围观的不知道多少还没反应过来的帮众立即呼应,也跟着鼓掌雷鸣般的掌声中,甚至有人以为刚刚开幕。
掌声停下,左老大既当选了老大,犹豫片刻,却又朝张行诚恳一拱手:“张三兄弟我们不是九选一,而九选九,几乎相当于九帮联合我书只小时候读了三四年,不懂得典故,请张三兄弟给我们这个大帮会起个新名字吧!”
张行四下而望,早已经看到挤到台下的左游,心里已经开始扑通了,但还是勉力来笑对:“九家里,七八家都在淮右,就叫淮右盟吧!简单直接!”
左老大一时大喜,其余人也要恭喜。
而也就是这时,一直在张行视野中的左游忽然跳到台下,恭敬拱手:“恭喜杜老大,且稍等一等张白绶、左大爷,你们看,这是谁来了?”
说着,居然伸手往远处码头方向一指。
台下人自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台上那些老大却迅速为之色变,齐齐起身,看向了码头方向。
而果然,就在众人目视之中,码头上一条乌篷船内忽然荡出一道足足一丈开来的蓝光,将船头篷布斩断,接着一名身负长短两柄剑的白衣秀士轻松一跃,自船内跳上了码头。
张行怔怔看着来人,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却不敢确定,便准备十二分小心以对。
但也就是念头一转的片刻,忽然间,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众人头顶闪过,宛如流星一般直直砸到了那人身上那白衣秀士猝不及防,当场落下一腿,然后奋力拔剑,却又被人当头一刀斩下,宛如杀鱼切肉一般剁成了两瓣。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而下一刻,一个年约三旬的中年人自码头上回头,手持长刀放声来对:“那个张三郎,你中计了,这个不是凝丹的左二,枉我受你家巡检托付,守了你许久!”
张行目瞪口呆,然后忽然回过神来,去看距离自己只有十几步的左游。
左游当然也愣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
事到如今,张行还能如何,只能不顾一切,赶紧放声回复:“这个左游才是真的子午剑!”
说着,便欲往台下去逃。
结果,那左游面无表情,头都不回,只是一回手,一股海蓝色的真气便忽然涌出,宛如实质海水一般将张行整个卷起,抓在手中。
下一刻,一道蓝光顺着淮水直冲下游。
而那中年人反应过来,只是一跺脚,也是卷起一道淡黄色光芒,紧紧追上。
ps:大家晚安,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