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大将陆抗等人战死柴桑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另一边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便在陆抗引军离开之后不久,留守军中的吴国年轻将领们仍旧是垂头丧气,心中充满了不服与不忿。陆喜将全尚和陶璜交入帐中一五一十的把陆抗的计划道出,陶璜乃是知情者,全尚听罢心中一震早已老泪纵横。
君要臣战,臣不得不战,然而蜀军精锐吴人难以争锋。若是一战而败,建业以西再无屏障,若是求胜却是天方夜谭。战,便唯有死,不战,也是死,君命之下无有不从。更何况朝中论调尽是主战,陆抗据理力争阐明事实道理也是无济于事,此间的状况就算是营中的少年将领们都是不清或是不愿认清现实的冷酷无情。
幻想往往置人于死地,脱离现实的尊严只会使人失去位置,失去冷静,失去判断。陆抗是清醒的,又是不幸的,众人皆醉吾独醒无法力挽狂澜,只能被当做异类对待。这一切陆抗没有怨言,在数次上书无效后陆抗选择了尽忠,选择了报效国家。
若是年轻的吴国将领们不把事情闹大,陆抗至少有六成的把握可以带领全军趁乱进入柴桑,如此蜀军没有粮草只好暂时退兵,而吴军的伤亡也可以压制在最低。然而频繁的圣旨和朝中激烈的争论引起了轩然巨浪,强令陆抗出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蜀人有了准备,刘禅有了防备,陆抗甩开蜀汉大军之后便没有了退路,等待一战的便是蜀汉最为精锐的御林军。这般情势下陆抗唯有牺牲自己,让更多的吴军能够进入柴桑城中,保留实力也好减少损失也好,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不是万全之策,可从陆抗的实施程度来却是极有可能成功的,功亏一篑,或者说在陆抗出兵之前悲剧便已注定。一个早有准备的强大敌人与一个毫无准备的强大敌人这是不同级别的对手,陆抗的智慧再高,面对的可是整个蜀汉的精英啊……
留下的吴军在陆喜的指挥下带着粮草辎重准备退兵,缺少了陆抗的主力,这里的吴军根本抵抗不了蜀汉的大举进攻。全尚护着粮草先行,陶璜引兵随后出发,陆喜却是不走,他要留下。前方的军情未必传的完整,但陆喜和千余兵卒自愿留下等待消息,任凭全尚和陶璜如何劝说皆是无用。
“吾侄舍生取义,吾岂可临阵脱逃?”陆喜是个高傲的人,同时也是固执与倔强的老头儿。
便在这个时候蜀汉大将黄崇引兵来攻吴国营寨,陆喜带着仅存的吴兵奋勇抵御渐渐不支,幸好陶璜带着三千人马迅速回援才勉强稳住了蜀人的攻势,力保大营不失。然而黄崇的蜀军多达数万,不满五千的吴军很快便消耗过半,难以支撑。
陶璜见营不可保力主护着陆喜逃生,然而陆喜死志早定,就是不走。二人争执之时,占尽优势的蜀军却是突然撤兵,陆喜猛然窜起登高张望。果然,远方袅袅黑烟代表着陆抗的成功,吴军的胜利——可胜利的代价也是注定难以变更的。
陶璜引兵离开了大营赶赴建业,陆喜带着百余人马留在营中。自己一生淡泊名利,骄傲自负,可如今心中最为骄傲的是有陆抗这个子侄。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人生百年终有一死,然死有轻于鸿毛,亦可重于泰山。陆喜要等,等陆抗的消息,等吴军的战果,要着蜀军撤退,要着陆抗凯旋归来。
希望渺茫,老者依然抓住一丝希望不放。然而命运之神没有站在陆喜一边,风吹银髯,勾起一丝回忆。两三年前,一袭白衣傲立皇城,黑白分明的棱角早被沧桑岁月磨平,精力充沛的男子亦是日益苍老,曾几何时也有过意气风发,曾几何时也曾鲜衣怒马,淡泊于世泛舟江湖的日子引人怀念,却是一去不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时的傲人白衣是否会想到眼下的苍凉景象?
吴营大火四起,蜀军去而复返,黄崇与羊祜带着大军回援,羊琇却是料定吴军大营空虚返身杀回。若是得胜可取吴人粮草补给蜀汉大军,若是不胜也有足够的时间和余地撤回柴桑。